轰隆隆──
豆大的雨滴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天空是黑压压和雾蒙蒙的一片。雨势夹带着狂风,使得陶管县又变成一处水乡泽国。
因为这场暴雨,将权倾城困在陶管无法动身。原以为雨顶多下个三日就会过去,没想到这一下却是大半个月。
有几次权倾城想涉水而去,可皆因水患而折返,眼见离七夕只剩七日,这水要再不退就来不及赴约,一股烦躁逐渐盘据他的心头。
除了他之外,那名黑衣青年似乎也想尽早离开陶管,虽然他仍旧面目表情,每日不是饮酒就还是饮酒,但他望向天空的次数却频繁了起来。
权倾城自是看到了这一点,但事不关己,他不会多问。
他入住的这间客栈日子也是艰难,因为大水的侵袭,让许多农作受损,而店家也无法去到他镇采买物资,眼下客栈虽还有存粮,可长久终不是办法,得尽快对外求援才是上策。
其实早在大水发生後的三日,权倾城曾修书一封至右相府,欲寻求右相的援助,他之所以选择右相,是因为他不能让义父知道他的去向,也深知以义父性子定不会管陶管百姓的死活,而右相视民如子,早前又曾亲下陶管,对这里自是有一番了解。然而随着时间消逝,右相并没有出现也没加派人员视察,这让权倾城不禁疑惑。
在等待援助的期间,权倾城并未闲着,他见朝廷没派人来,就只好上阵指挥,百姓见他谈吐不凡又颇有官家风范,道他是朝廷派来治水的官员。权倾城不想曝露真实身份,所以没加解释。
毕竟治水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顶多只能让水位别再高升,至於要让水完全退去,只有倚靠老天垂怜,快快停止这场豪雨。
日子又过去三天,雨势明显减缓,水也慢慢在退到小腿肚的位置,朝廷委派的官员也在今天到来。现在,权倾城只剩四天的时间,他不想错失和兰儿的约定,只好牵着马匹涉水而去。
另一方面,黑衣青年也随後离开。
当他离开陶管县来到当阳县的官道时,已过去了五天的时间了,他已经日夜不停赶路,还是赶不上和兰儿的约定。
就只过去一天,说不定兰儿还没走。
心急如焚的权倾城,只用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赶到朝阳村,他来到刻有兰儿的碑前,但是朝思暮相的人儿却没有出现,或者说是已离开了。
权倾城当然很失望,连日来的赶路让他疲惫,就沿着墓碑坐下,背靠在碑上,仰望苍天,回忆起过往。
望着望着,天际不知从哪儿飘来一阵炊烟,权倾城先是拢眉,接着意识到这村子还有其他人,心下一喜,以为就是兰儿,立马顺着炊烟的方向寻去。
愈靠近炊烟他就愈觉熟悉,这方向不就是他小时候的家吗?权倾城心想,一定是兰儿!於是更加快足上的步伐。
终於走到自家门口前了,许是太过期待,反而让他却步,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记得厅堂的後头就是厨房,那里有两口灶和一只大水缸,厨房里还有一只摆放碗碟的大木柜,在木柜旁有一米缸,这些他都还记得,只是现在人事皆非,不知是否还完好如初。
收拾好思绪,权倾城一步一步往厨房迈进,当他准备掀开阻隔正厅和厨房的布帘时,有人也正好从里头掀帘而出。
两人打了个照面。
***
蜿蜒的古道上走着一名黑衣青年,古道两旁是高於人的青草,地面上是崎岖不平的石子路,这是一条鲜少人烟踏足的道路,一来是难行,二来是远路。
黑衣青年右手拿着一把佩剑,步履不快不慢,神色清冷地走在孤道上。
看他行进的方向正是朝阳村,照他的脚程计算,该是再一天才会抵达,比权倾城慢上一天。
在黑衣青年後头的不远处,还跟着一人,此人一身贵气,骑乘着一匹赤色骏马,目的地也是朝阳村。
他就是小相爷权天下。
他料想权倾城不愿透露行踪,最大的可能就是去朝阳村,是故在大哥出门不久,他也随後跟上。谁料在陶管落脚时偏逢水患,耽搁了他的行程,後来他发现原来大哥也在此投宿,只不过他们是不同客栈,所以才没有撞见。
大哥的精明他一直是知道的,如果尾随在後头定会被发现,这才捡了条稍远的路走,估计会慢上大哥一天才到。
走在前头的黑衣青年,权天下老早就注意,据他推测那人也是去朝阳村,只是不知所为何去?权天下认为此人可疑,便故作漫不经心地跟在後头。
啾啾,一只麻雀飞落在黑衣青年的肩头,黑衣青年似无所觉,一点分神也没有地专注在走路上。
小麻雀停了良久才又飞走。
这一幕让权天下感到不寻常,可一时之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他默默观察着黑衣青年,紧紧地尾随其後。
行走江湖的基本要件就是要能察觉他人的跟踪。黑衣青年全身上下散发出江湖人的气息,自是不难察觉自己的後头多了一个人。可他没有动作不代表他没有防备,内行的人一眼就能明白,他正戒备着,等待後头的人一有所行动就出杀招。
不要看权天下平时吃喝玩乐,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关於习武这件事他丝毫也不马虎,虽然身手比不上大哥的厉害,可若和此人一对一开打,也不见得会屈居下风。
不过他没有出手的打算。
他只想弄清楚此人去朝阳村到底是为什麽?是否会对大哥造成威胁?这才是他最关心的事。
太阳日渐西斜,晚风轻起,透着些许凉意。
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小村落,权天下打算在村落择一处乾净的人家住上一晚。黑衣青年本就是江湖浪人,有没有住的地方皆不是问题,只要有棵茂密的树让他在树上栖上一晚便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