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是誰刺殺了她的心 — 第五章 第三節

玫君是不可能和吕彦谷复合的,我一再跟他强调。

他说他知道。

……那吕彦谷找玫君做什麽?

看他为这件事这麽认真。

「如果你知道原因就快说。」再不说我要抓着他的领子──不要逼我,我胆子没那麽大,但真有必要如此,我…我就来罗!

「彦谷曾经因为你那朋友的一句话,打击太大,想过这样离开人世算了。」

「怎麽说得像全是玫君的错。吕彦谷一开始就不应该欺骗别人的感情,还是从小在一起的朋友。」

「那她也不该说要人家去死的话啊!彦谷因为那件事很内疚,但他也是受害者啊!你们不知道同性恋要在这世界生存下去有多难,异样的眼光、被霸凌、遭性侵,还会被父母亲说是生病要去看医生诊治。」

他看到我同情的目光,那是让他感到羞耻的事,「我很强壮,遇到这些事我都可以反击回去。但是彦谷不同,他很懦弱、胆小。从小就必须隐藏、压抑自己对同性的情感想法。不能跟任何人说的痛苦,你可以体会到吗?听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那麽你的朋友怎麽不晓得彦谷的烦恼,都不了解爱人在想什麽,她凭什麽资格说爱他。」……玫君没那麽爱彦谷,那麽错就不全在彦谷身上吗?

「本来他去加拿大是为了转换心情,到和我在一起时都很好。但那天再次见到她,彦谷又回想起那段让他悲伤的往事,我怕他会自暴自弃,自伤或伤人。」

「他有那麽严重……」我开始担心一个人,连续打了三通电话,玫君都没有接。原本只紧张一个人,现在是两个人,「她可能在忙,没空接。」

看他也一直试着打给吕彦谷,脸上的焦躁连我都被感染上了。不决定下一步该怎麽走,不说些什麽,这车上安静到我快要窒息……「我们去玫君家看看。」

正说出这句话,玫君电话打来了。

「找我有什麽事?」

「你知道吕彦谷在哪里吗?」

「干嘛问他的事?」

「我…现在和他的男朋友在一起……」通话断了。

当下我脑筋一片错愕,想的内容都是──她挂我电话、她挂我电话、她挂我电话……

很快地,她又打给我,说了几句後,这次是我们俩一起挂上电话。

我告诉他,「吕彦谷可能去垦丁了。」

「她,怎麽知道的?」

「她问了吕彦谷的妈妈。」

「是吗?是这样没错。」因为他无法联络他的家人,所以无法得知这个讯息──这点让他很无措。

「如果说,吕彦谷有告诉他家人去哪儿了,就代表他没事吧!」

这个男人还在沉思。

「我说,既然你已经知道他人在哪里,我可以走了吧!」看着车外街道,想着要怎麽回到最初的目的地。

才要打开门,车门又锁上了。

「你这是在做什麽?」

他又拉起我的安全带,「跟我去一趟。」

「等等……」不听我说出拒绝的话,车子轰的一声催促油门。

晚上12点,漫漫长夜,我和他共度四个多钟头,都可以被公认为两个人有交往的意味了。

我从车窗看见黑漆一片的海域,离垦丁还有一段距离。「我说你去找他,干嘛不放我下车,自己去就好。还有,就算他现在在垦丁,你又怎麽知道他住在哪间饭店?」该不会又是请那骇客少年帮忙。

「我现在管不了这麽多,光是这几天看不见他,更不知道他的下落,我都快疯了。」……那为什麽要拖我下水。

我头昏着,分不清是想睡还是晕车。

「别睡,帮我继续打电话。」

我叹了口气,来年定是犯太岁,现在是先给我预告──未来堪忧。我是不是该找个时间,提早去那间妈祖娘娘宫庙安个平安灯才好。

他很体贴,忍着想抽菸的慾望,嘴里塞了三、四颗口香糖──是在中途停靠的超商买的。

我拿着他的手机一直打着,吕彦谷还是没接电话。倒是我的手机响了,是玫君打给我。

「你还跟他在一起吗?」我没有把他强行把我掳走的事说出来。

「嗯。」我看了他一眼,听着玫君接下来对我说的话。

「吕彦谷有来找过我,和我说些抱歉的话。我跟他已经把事情都讲开,两人之间算是和好了。然後我们聊了一阵子,」我把手机放扩音,好让他也听到。

「最後他决定和他的父母坦白──他的性向,还有他有男朋友的事。」

听见牙齿摩擦的声音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伯父伯母一时间还没有办法接受,但是也不会说是到完全无法接受的地步。王启昱,」那是他的名字,吕彦谷跟玫君已经好到把男友的名字都告诉她了。

「你很爱彦谷吗?」

「我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他了。干嘛这样问我?」

「那待会见到他就这麽告诉他。」玫君给他一个地址,「这是他舅舅家,我跟他说了,你会去找他。」

他笑了,然後加速油门。我不禁想着,他把我这个电灯泡也带去──好吗?

是说,这时间这荒郊他也不能把我丢下车──拐人就得负责到底。

「谢谢你。」他突然说这话让我吓了一跳。

「因为你人好,我才帮你。」

他又笑了。

「之前还说我混黑道。」

「那是因为你说话态度太差了,明明长得很好看,但是表情看来就是想揍人。」

「彦谷也这麽说过。」提到这名字,王启昱的脸就会变得很温柔,让我羡慕起彦谷,为什麽好男人都是别人的呢?

情人的纠纷只有情人自己能解决……

车停在南境之塔下,是後来吕彦谷打来要求两人先在那里见一面。想来是怕王启昱一下冲到他舅舅家,没先把事情说清楚讲明白,在舅舅家闹得鸡犬不宁可就惨了。而且这麽晚,他们都睡了。

两人走到海岸边,把我晾在车里,四周黑漆一片,我连车窗都不敢放下,甚至把门都锁上,我发誓除非他们回来,我绝对不开门。

等了好一阵子,是玫君的电话才解了我的困。

「如何?他们见面了。」

「嗯。」

「你知道会发生什麽事吗?」她发出有奸情的笑声。

「我怎麽知道!」

「吕彦谷原本就打算好,跟他父母坦白一切後,就跟他『求婚』。现在不知道进展到什麽进度了……」

我看到他们从黑暗中走出来,手牵着手,表情爱意满载,让人一看便知刚才做了什麽好事……

「该做的都做完了。」

「你说这是什麽意思……」我挂了电话,把车门打开出去。

「抱歉,要委屈你暂时跟我们睡在同一间房里。」

……什麽?

「我舅舅家只剩下一间房。」现在是凌晨两点,要再让累的人开车去找饭店住确实也不妥,但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们两人现在处於无法分开的阶段。

夜晚冷,但这里依旧热情如火,情人相靠,我却独枝。

我啊!跟这两个男人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今年开始,台湾承认同性恋结婚了,想必他们也会在这一波流行里吧!

不知喜宴上有没有伴娘,据说玫君当了四次伴娘,这次会再叫上她吗?我好奇的很。

把今年的特休假累积到最後一次放完──九天的假期,我是难得觉得过得太漫长了。每天过得比上班还累,好希望这九天的假能赶快渡过。我想念上班,想念起下班後到那个地方小酌的时光。数来有几天没去,今晚我大概又会睡不好了。

……四年了,有个阴影一直在我梦里徘徊游走,挥之不去。

它总是带我到一场婚宴上,我看着新郎和新娘相依站在我的面前,应该是开心的面貌吧!我只能用猜的──因为看不清他们的容颜啊。就在他们一步一步地走近,伸出的四只手要把我抓住,我拼命的逃。

……只有逃到那个地方,我才能够获得些许的安稳。

……只要看到那个人,我就能够忘掉被追赶的恐惧。

……如果我能够一直待在那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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