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塔上,一间禅修的厢房。
八方塔建在护国宝地之上,镇国护国是最大功用,其次就是让国寺的僧人每年年终来京为大夏祈福时的暂住之处,八方塔共有五层,除了最上层藏有佛学书册及第一层的通舖可供云游僧人借宿之外,其余的在平日都不开放。
二、三、四楼每层有两间厢房、一间灶房兼澡间,易妡妍就被关押在四楼,也是过去在修建时易妡妍最爱待的楼层。
说是关押,易妡妍的日子过得也恣意,八方塔外沿阶梯在每个楼层都有门可上锁,所以她虽被关在四楼,但可以在四楼任意行走,虽然没有婢女可以使唤,但那间灶房兼澡间是可以随意使用的,德妃也不知道怎麽办到的,说要负责她的起居皇帝也应了,所以德妃每五日就会派人送些物什来,也允许菲儿送来,并由她代为将物什送上楼。
因此易妡妍每五日还是能听到一些关於端王府的消息的。
梅傲松接了皇命,说只要是拿了德妃信物并独自一人进出八方塔,那麽都可以入内见蒹葭。
毕竟皇帝还在等着证实哪一个才是皇陵的真正阵眼,总不能真把蒹葭怎麽了。
然而今日,在厢房角落就着即将落日的夕阳择菜的易妡妍,等到的不是菲儿,是祁靖珩。
易妡妍发现有人挡了她的日光,她抬起头,看见溶在金光之中的是近一个月不见的人,当年……应该说是上辈子,他也爱玩这种游戏,见她就着日光专注在做什麽时,他就喜欢用他高大的身影挡住她的光线,逼她抬头看他。
他说,她抬起头,因为光线刺眼略为眯起眼的时候,总会一并嘟起嘴,煞是可爱,也是他说了她才知道,为什麽那个温文尔雅的学兄,只要一遇到这种情况就会笑得不能自抑,原来……是取笑她来着。
今日,她看见他走来,又是这个笑容了。
「我刚刚又嘟嘴了?」她看他走到了她的身後,帮她披上一件外衣,笑容依然未敛,所以问了他。
祁靖珩坐在了她的身边,看见她立刻收起了表情,即便换了副身子,她的很多行止都是改不了的,是他发现得太晚。
但也因为他很了解她,今日见她,他感觉得出她有一丝愁绪,为了什麽?是因为最近的事吧!他知道菲儿来总会告诉她一些外面发生的事。
「你……自己择菜?」
「嗯!因为第一天送来的饭菜有毒,幸好我有准备。」易妡妍指了指一旁的银钗,她现在已经习惯性的会先用银钗试毒:「正好这里有灶房,德妃娘娘便允了我自己下厨。」
「你上辈子是娇养的大小姐,这辈子这壳子的主人又是一个傻姑,你居然会做饭烧菜?」
刚刚收起的嘴如今又嘟了起来,似是因为被看轻颇为不悦:「你太小看我了,我在你眼中就只是一个娇养的大小姐?」
「我竟不知恩师舍得让你下厨?」
「我想学,爹爹怎会不允。」提起父亲让易妡妍想到这几日每夜重复的梦境,总是开始在父亲初入狱时,卫国侯偷偷带着扮成侍仆的她进去大牢见父亲最後一面,结束於那忘川彼岸的一个承诺。
忘川彼岸的事她总是记不清,过去的梦她只记得自己许了一个承诺,然而这几日,她梦见了那个承诺有期限,似是两年,两年啊!两年就快到了,然而她连承诺的内容都记不起来。
这个梦,又让她情绪落寞了下去。
祁靖珩怎会没有发现:「想起了恩师,难过了?」
「我没事,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菜择好了,我去炒几个菜,我们一起用晚膳。」
「好。」
易妡妍在灶房捣鼓好了几道菜,一一摆到房里的案几上时,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窗边望着窗外的祁靖珩,夕阳已经整个落到了山头後,天边只余接近山头的地方还有一抹红光,其余的渐渐染上了墨色……
突然,易妡妍又看见了那道幻影,那个祁靖珩在她眼前渐渐淡了颜色的幻影,她顾不得其他,上前就拥住了他,深怕他就这麽消失。
祁靖珩微愣,低头看着搂在自己腰间的手,须臾後才拍了拍她的,在她的怀中转过身来,带着暖暖的笑意:「怎麽了?想我了?」
「很想很想……」
「你啊!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怎麽,不喜欢?」
「喜欢!喜欢得紧了。」
易妡妍压下了那份不安,揽着祁靖珩的手臂拉着他来到案几边,献宝似的指向了几上的菜肴:「如何?」
「色、香都有了,就不知道味如何了?」这里毕竟是佛塔,所以易妡妍没敢造次,做的都是素菜,但即便是素菜,祁靖珩光是看都还是觉得美味。
「自然是好的。」秀美的脸上露出了娇俏的笑靥,红扑扑的,让人想亲一口。
祁靖珩不光是想,自然也这麽做了,在易妡妍坐在他身边後,他俯身亲了一口,惹得易妡妍羞得轻搥了他胸口一记粉拳。
此时此刻,两人都是幸福的,都不去想他们昨夜梦见的那个诡异的梦……
「外面发生什麽事了,你怎麽会亲自来了?」易妡妍挟了一些菜,放在了祁靖珩的碗里,问道。
虽然食不言,但两人相聚的时光是这麽短暂,易妡妍只想多跟他说几句话,即便是外头纷乱的世事也好。
「当年资助粮草的人抓到了,是祁靖璵的妻舅,费尚麟也抓到了,在南千阳准备对他灭口的时候,当然,南千阳也抓到了。」这些事,只有几个亲信知道,也没告诉菲儿,祁靖珩知道易妡妍肯定没听菲儿提起所以告诉她,让她知道她易氏一门的冤情即将昭雪了。
「这不是好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