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日子还是那样循环着,复习旧课程、考试、学习新课程、考试,假日偶尔会跟瑶米一块去吃饭读书和讨论作业,不知不觉中便过了数个月,但总觉得生活好像少了什麽。
空虚、寂寞,因为被剥夺了一个已经习惯的存在。
但仔细思考,那剥夺一切的人,不正是自己麽?
自从那天我头也不回地跑开後,那个只有我与他的聊天室再也没有更新的讯息,不再热络、不再欢快,只是剩下标志着越来越遥远的过去。
大概是良诚学长跟瑶米知道了些什麽,总之他们没人过问,而我一点想解释的心情也没有。我知道他们正在等我开口,然而我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偶尔在夜深时,失眠的我会忍不住点进那个聊天室,可惜看着那些曾经,不但没有使我心情放松,反而徒增不少烦恼,害我一天比一天更加烦躁,觉得生活真真无趣极了。
我不确定自己到底怎麽了,想弄明白却一点勇气都没有。明知道拖越久只会越麻烦,可是当我决定要鼓起勇气,最後还是选择回去当个缩头乌龟。
而且距离他们面临大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我更加不想影响他的情绪,我不想再因为关於我的任何原因,影响他的决定、他的未来。
可我还是──有那麽点希望他知道我正想着他。
还有……从来只是我一相情愿认为学长同我喜欢他一样喜欢我,也许他只是待我亲切些,就算他曾经用着那与告白相似的话语和温柔对待我,我也从来没有听过他说出那句「我喜欢你」,那是不是代表一切都有可能只是误会?
就算我们那样暧昧,也从来没听过学长承认过我们之间有什麽呀……
「杨以乐!」
当我回神时,瑶米正撑着伞在我面前……就像那时出现我眼前的他一样。
面对瑶米的呼喊,我轻轻扬起笑容,就算我累得嘴角提不起来,我还是想尽办法露出笑容。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我歪头,等待後续。
「我原本要送这个去给良诚,可是我被班导叫去拿东西,你能帮我拿去吗?」
高三的教室在另一栋大楼,一个人去恐怕有点突兀……但看着瑶米一脸惊慌的样子,我最後还是应允。
瑶米又亲又抱的递交东西给我後,便匆忙往办公室而去。
当我只身一人来到那栋教学楼後,有种莫名的压力直直窜进心里。我尽可能的让自己像个隐形人似的来到那间教室时,我看见两个熟悉的背影正背对着我,倚在走廊的栏杆上。
心脏像是被什麽击中似的,重重地被击沉,而我亦下意识往退後了几步,没想到却撞上後方经过的人。我连忙道歉後转头望向原先那栏杆处,没想到两人正与我对望。
「你怎麽来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他们朝我走近,首先开口的是良诚学长,而他身旁的雨赫学长没有说话,只是用一贯冷漠的神情盯着我。我捏了捏掌心,觉得那眼神锐利的像是将我看穿似的,於是我又赶紧将头撇开,忽略那冷得吓人的眼神。
「瑶米被班导找去了,她叫我把这个拿给你。」不知怎地,突然心中有股愧疚感,於是我吞了口气,用个莫名不自然的音调说话。
听起来实在心虚得很,明明我只是奉命送东西过来,怎麽看见雨赫学长却萌生愧疚感,我真是败给自己。
「既然交到你手上了,我就先回去了。」
「杨以乐。」
我将提袋递给良诚学长後,便匆忙想回去,没想到却被叫住。
我愣在原地,而良诚学长见情势不对便用要回教室放东西的烂藉口脱身。
「我有事想问你。」
可以不要吗?我心中挣扎着。我始终不肯回头面对他的目光,只好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心里不受控制的愧疚感不断涌上。
我转身想离开,却随即被学长拉住,「以乐,别闹。」
那声音是带着那诚恳却威严的请求,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但此时此刻,身体、脑袋就像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受控制。
「你觉得我在闹吗?」
当我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时,像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
不可以这样的,你明知道。但我难道要这样吞下满腹委屈麽?
「以乐……」
「学长,对不起。」我拨掉学长的手,并用力的捏了捏自己的手掌,「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继续这样下去,又或者……学长,你觉得我们算什麽?」
他一愣。随後他扶额,少了前额浏海的遮掩,我看见他那紧锁的眉头。
「你倒是回答我呀?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而你却从来不愿意直说,你说了那麽多话,常常让我脸红心跳,也让我紧张不已,你让我不由己的想着你也喜欢我,而最後呢?」
「我从来都当你是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存在,任何决定、任何想法都告诉你,你却从来不愿意告诉我你的一切!那我对你而言,算是重要的存在吗?」
当那句疑问脱口而出时,我意识到自己说了很是狠心的话,我紧摀着嘴,眼泪却随即抖下。
「雨赫学长……对不起……」我转身跑开,视线因为泪水而模糊,不顾他人的目光,我此刻只想着逃离那悲伤的眼神,逃开一切。
而这次,他没有拉住我。
*
今天是毕业典礼,所有在校生都必须去参加典礼,当我硬着头皮来到礼堂,毕业生才刚开始入场,我便用身体不适的理由要求班导让我去健康中心休息。
在我离开前,撇见坐在席间的学长,那一瞬间有种舍不得的感觉,然而当礼堂内响起那用来炒热气氛的煽情毕业曲,我就毫不犹豫地冲出礼堂。
我不敢想像我必须与他告别,即便我们的关系降到冰点,我依然不希望一切都会在那声保重後画下句点。
我还是那样希望那天,如果他愿意拉住我,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於是直到典礼结束後我才回到教室。
「小小乐,听说你跑去健康中心休息了。」
当我回到教室,教室早就没人了,只剩下瑶米正蹙着眉。
「我身体不舒服。」
刚刚在健康中心的被里不小心又哭了许久,那哭得疲惫的声音和苍白的脸庞,藏也藏不住心里的结。
瑶米叹了口气,「他们要离校巡礼了,我待会要去送花,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很感激他们,不会要我和他们解释状况,也或许是大概知个一二吧,自从那天之後,瑶米和良诚学长不再提起雨赫学长。
「我不去。」我轻呼一口气,想让那仰起的波涛缓和,「你去就好。」
瑶米若有所思地望着我许久。
「我也不想勉强你,只是……」
「谢谢你,可是我真的不想去。」
瑶米向我走来,并紧紧地抱住了我。
「不要多想,让你难过了。」
我轻轻一笑,「谢谢你,瑶米。」
她松开了手,扬起笑容,并示意我她要去楼下参加巡礼。
「以乐,这是我最後一次问你了,你真的不去吗?」走到教室门口的瑶米驻足并回头望着我,「真的不要吗?」
心中的哽咽快要承受不住,那热得像滚烫的泪水在眼中打转着,我用力眨了眨眼,使尽力气将眼泪压抑着,而後我扬起一抹笑,对着瑶米摇了摇头。
她理解似地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我转头走向教室後方的走廊,楼下传来响亮的掌声,有许多人围在那儿,紧接着带着毕业胸花的人纷纷走过去,而学长也不例外。他带着一抹很轻很轻的笑容,直视前方,跟着前头的人走着。
巡礼结束後,人潮逐渐散去,只剩下想拍照留影的人留在那,
明明是几个月,却好像隔了好几个世纪不见似的,总觉得他的笑容有些陌生。
我看见瑶米和良诚学长,而雨赫学长正巧帮他们掌镜,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麽,便一同往我的方向看。
我下意识地低下身子,可终究来不及躲开视线,瑶米对我挥了挥手,而良诚学长也同瑶米挥手致意,至於雨赫学长……只是直愣愣地望着我。
我赶紧转身背对他们,因为当我和学长眼神交会那瞬间,倏地涌上莫名的忧愁,总觉得他好像想表示什麽,然而在我下一次转身时,方才那个地方围了不同的人正在欢笑合照。
我不禁有些失望,顺着墙我蹲坐在走廊,心中百感交集。
我摀着心口,总觉得好像少了什麽。
「小小乐!」
当我正在缓和自己那不正常的心跳时,远处传来瑶米的声音。
我顺着声音来源看去,别着那红色毕业花的瑶米和拿着一束花的良诚学长正朝我走来。
「良诚学长,恭喜你毕业了。」
我站起身,走向他们,并扬起笑容。
「谢谢。」良诚学长微微一笑。
「你看我的毕业花,好看吗?」瑶米拉着那左胸上的假红花,搞怪的摆着各种姿势。
「那个……」良诚学长开口,「有个东西要给你。」
他伸出手臂,并摊开手掌,大掌间静静地躺着一个折成方形的纸。
「他说,所有想跟你说的都在这里面,要你打开它。」
我颤抖地接过纸条,「他呢?」
「他说他知道你一定不愿意……所以他要我转交给你。」
原来你始终不愿意面对我吗?我紧咬着下唇,紧紧地握着纸条。
到了最後,你还是选择不要留下我的,是吗?
我将那张纸条握在手心,我却没有勇气将它摊开。
最後,我将它化成碎片,随着那温暖无比却吹不进心中的风而去。
我抹去眼泪,却不想会越掉越多、甚至无法控制,最後我只好蹲在地上蜷缩着身体,任由眼泪滑落。
我甚至不记得搂着我肩膀的瑶米说了些什麽。
在那瞬间,我多麽希望一切回到原点,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原来一切早已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