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戏拍台北市街头,我是觉得比较容易流於俗烂啦,但不太确定你们想要怎麽拍,第二场戏女主角的出场设计得很好,但是接下来和朋友的对话,就显得比较多余…….。
我一字不漏地,把李敏泽说的话打进电脑里,不时趁着对话的缝隙间,提出自己的想法。
「这个地方的确要改,不过,要怎麽改比较好呢……?」
我们纷纷陷入思考,一阵沈默後,接着的是漫无边际的乱聊。从出生背景聊到最近最喜欢吃哪一间餐厅,聊到最後,都忘了一开始我们想讨论的是什麽。
「你们抽菸吗?」
李敏泽站起来,打开音响,开始播放透明杂志的清单,我认出第一首是〈深夜明亮〉。
「抽。」吴家维说,然後跟着流泻出的乐句,轻声哼着。
「咦?原来你有在抽菸吗?」我诧异地问吴家维。
「高中时候有抽过。」
「雅竹要学吗?」李敏泽露出叛逆的笑容。
这是还会把抽菸当作反抗的年纪,回想起来多麽天真可爱,好像只要做些老师、家长、社会大众认为负面的事情,就是一种对权威的反抗了,等到自己成为别人眼中的大人、再也不能无理取闹地批判大人後,各种价值判断都重新洗牌,所有选择只要不伤害别人、为自己负责,就不太会有好坏之分。毕竟,如果不抽菸、早睡早起的话,人生会是这麽的漫长,谁赢谁输不重要,谁幸福谁不快乐,也只有自己知道。
说是这样说,但还没抽过菸的我,才不会想这麽多,只一心一意地感觉着,李敏泽逐渐为我揭露的未知世界。
「好啊,我想试试看。」我说。
等我一下喔,李敏泽走进另一个学长的房间,拿了包不同的菸出来。
「这个比较淡,入门还是抽这个比较好。」
他递给我一支caster3,我永远记得这个味道。
「我来帮你点火,在我点的时候,你要吸一口气喔。」李敏泽说,在握着我拿菸的手的同时,用另一支手为我点菸。
「啊,点着了。」我有些胆怯。
「是啊,没事没事,你就用平常吸气吐气的方式来抽就好,你看,就像家维那样。」
不知不觉,吴家维已经默默地抽起菸,即使被学长点到名字,他还是自顾自地凝视远方。我们三人站在学长家的老旧阳台,穿过一道已经生锈的铁窗看世界,我感到奇怪,吴家维视线所及之处,明明是一片黑暗、什麽都没有,为什麽他可以看那麽久。
「还好吗?」李敏泽问我。
「可以的。」
鼻腔开始累积焦油的味道,提醒我,我正在吸入这支菸草的烟,偶尔会差点呛出来,但都被我努力忍下,深怕在学长面前丢脸,担心在吴家维眼中的我不够酷,出於种种肤浅、不重要,但对当时的我来说具有绝对影响力的理由,我抽完了这支菸。理性上告诉自己,你不喜欢、你不需要,但感性上,又会禁不起冲动,心想,能够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的身体,真好,好像有一种自由。
「再来要不要继续抽,就是你自己的决定了。」吴家维从一片虚无中移回视线,对我说。
「我知道啦。」
後来的我,决定抽菸,在那晚的隔天,就去便利商店买了第一包自己的菸。记得我在买菸前,还犹豫不决地在店内绕了好几圈,想着是不是就这样作罢,却碰巧收到李敏泽传来的照片,他拍了昨天那包菸的包装给我,甚至告诉我,那包菸在超商的代码是几号。
那是一则决定性的讯息,我与过去的自己产生断裂,开始迈向另一个更加自由却也更加不自由的自我。当我不以过去的认知为基准,当我开始想尝试新的事务,当我开始能够凭自己的意志来定义自己,当关於我的所有描述,都是不稳定的,当我是那样的我的时候,我选择相信李敏泽,相信跟着他,我会更喜欢这个我。
於是我开始抽菸,并一步一步地,与李敏泽恋爱。
他喜欢的〈深夜明亮〉是那样唱的:
「一开始总是想逃避一开始总会想放弃
我不在乎我会看见更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