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想多点人陪?」朔月挑挑眉,话里带了点讥诮,我只当没听见--毕竟再怎麽说他也是来救我的,而且确实因为我而平生变故,他心有不快也是正常。
「你怎麽下来了?」我又问。
朔月目光落在我身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打量我的伤势,「你说呢?」
「找我?」我想朔月大概是看在一起进阵的份上,不好意思丢下我。只是我实在讶异来的人是朔月,如果是千羽也就算了,怎麽会是他?
「大家都下来了,不过看来只有我到了。」朔月自嘲地笑了笑,目光深沉地回望那坡上的一片雾,「这雾有点意思。」
「啊?」也就是说下来的时候走散了?
「你能走吗?」
「可以。」我赶紧站起来动了动手脚,虽然身上还痛着,但一般行动没有问题。
「那赶紧走,得在天黑前找个地方落脚。」
「要落脚?」
「虽然在阵里无法确定时间,不过看天色有些暗了,是该找地方休息了。」朔月看了看我,脸上虽没有多余的关心,但我总觉得他多少顾虑到我才这麽决定的。
「那好,我们一边歇歇脚一边等他们找来吧。」虽然只是皮肉伤,但精神紧绷久了确实想休息一会儿就顺势答应了。
「嗯。」朔月应了一声就迳自走在前面,但却是很有良心的放慢了脚步。虽然没有回头,但显然是默默在注意着我,我脚步慢些他就慢些,我走快点他就走快点。
这里是块平地,但四周都是杂乱的草地没有人活动的迹象,天色依然昏暗不明,远方还是一片雾蒙蒙,不过这里的空气比上面好多了,至少没有那股杀戮的血腥味。
走了一会总算看到前方有间破房子,也不知道多久没人住了,不大的房子已有一半倾颓,只剩一半勘能遮蔽风雨。但就算是这样,也比在野外露宿不小心变成狼群的食物好的多。
「看来只能将就睡一下了。」我推开那不知道多久没被动过的木门,露出一张方桌和四张东倒西歪的椅子,看来就是客厅了。
「无妨。」朔月意外地没怎麽发牢骚,这修养和气度比他的护卫好了不只十倍。
「你饿吗?」朔月问。
「不饿,午饭吃的晚份量又足。」我这是实话实说,真没觉得饿。
「我带了乾粮,可以分你。」朔月说着就抛了个东西给我,打开一看是块饼。
「我不饿,还你吧。」我递回去给朔月,他没接。
「吃饱了就睡。」
既然朔月一片好意,我也只好收下,胡乱吃了两口就把剩下的饼收起来,琢磨着该怎麽睡觉。
这厅里木桌木椅不甚结实,看来是别想搭张床,所以就索性选择席地而睡了,把家具挪到角落,在地上舖了些乾草,和朔月各躺一边。
朔月睡在靠门侧,让我睡在靠里侧。我躺在地上一时没有睡意,听着外头的虫鸣鸟叫,心里倒是很多话想问。
「朔月。」
「有事?」朔月背对着我,这时候语调放缓又沉听起来有几分慵懒,显得平易近人--我尽量不要往勾人的方向去想。
「我一直想问,你那天和老滑头,呃,我说的是玄武大祭司,你们一起去占天室做什麽?」
「没做什麽。」
朔月答得敷衍,我也不当一回事,还是坚持地说了下去,「是为了玄武镜?」
「你说是就是。」朔月像是被烦得不行,翻过身来面对我,还不耐烦地瞪了我一眼。
但是我难得抓到机会问,怎麽能这样就停,下一个问题立刻又出口:「玄武镜是什麽用途?为什麽我在镜子里看见你?」
「寒夜没告诉你?」朔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抓不准他这是什麽心态。
「问你也是一样的。」我直觉朔月肯定是知道玄武镜用途的,要不也不会到神殿里找老滑头借镜。
「既然他不让你知道,那你就是不知道的好。」朔月笑得淡淡的,特别高深莫测。
「去你的,你们一个两个都神神秘秘的。」我低声骂了句,觉得特别不能接受,但老滑头和朔月我都打不过,实在想不出什麽办法让他们告诉我。
「後来我昏过去後,你用了玄武镜了吗?」
其实我想过无数次,心里有个声音一直问着--如果朔月站在镜子前,会看到谁?
会是我吗?
还是别人?
「没有。」好半晌,朔月才给出了这个答案,那声音幽幽的更像是在说服着什麽,「那上古法器说不定失了准头,不用也罢。比如说你在镜子里看到我,这是不可能的,太荒谬。」话说到了後头,语气里还带点讥诮,脸上也露出不愿多谈的表情。
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我发现朔月这人其实骨子里是很骄傲的,骄傲到不屑在这点小事上说谎,所以他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
但为什麽已经到了玄武镜前最後却放弃用那面镜子呢?
真的是法器失准,所以不用吗?
还是因为我的关系吗?
或者是害怕用了会改变什麽?
害怕?这个词很难和朔月联想在一起,他真的有害怕的东西吗?
而且为什麽说我不可能在玄武镜里看到他?
脑子里转过好几个问题,最後还是选了一个不那麽尖锐的,「你是不是很气我在镜子里看到你?」
我总觉得朔月在占天室那次的事件後,就不大想见我--应该不是因为我在墨竹茶居里敲诈了一坛不醉不归的关系。
这次,却许久没有传来回答,只听见低沉平稳的鼻息。
睡了?
困在阵里还能这麽快睡着?
算我服了!
方才身上的皮肉伤用下摆撕下的碎布简单包裹好,现正不轻不重地痛着。我打了个呵欠,今天发生这麽多事真的有点累了,为了明天还是得养足精神,手上拎着老滑头给的剑抱在胸前,没多久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