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TEAR 淚光 — Abandon─06

到了高三,学长姊们,包含老山,为了准备学测,都很少来社团。

我们这些高二就变成了美工社的梁柱。

老山、洪士彰毕业时,我和他们交换联络方式,希望以後有机会再合作,因为一年的时间,我们来不及将机关学习透彻。

两位学长一走,我又回去刻原本的木雕,跟机关相比,单纯的木雕实在是简单到像个休闲娱乐活动。

筑幸与我的信件往来,则是在撞见赵明庆後就断了,实在太过巧合,难道会是报应?

最後一封邮件是由我寄给她,我天天检查信箱,而她再也没回覆。

除了这些事外,我的生活没有经历什麽大变动,就这样读到了大二。

这几年,堂姊和我的感情只能说有增无减,却是我一个不小的负担。

我们都是明理人,谁也不会趁着酒醉或是其他突发小状况,就企图跨越那条线,我们到现在仍未接吻过,顶多是牵手、拥抱,其他什麽都没有。

我压力很大,我无法下定决心与堂姊共度一生,怕耽误了她的青春年华。这都是因为我还想着筑幸,心里头还有另一个女人,就不该贸然和她交往。

她从不埋怨一句,总让我愈发惭愧,所以在合理的范围内,她的要求我都会尽可能办到。

「我们找条溪玩玩,做只大船来玩,这次肯定不会失败。」当时正值夏季,没想到堂姊还惦记着这件事。

曾经我为了筑幸,拚命在木船上下功夫,但她最後却说那是她的事,而她不再强求。

仔细想想,堂姊与筑幸看待事情的态度,有些地方很像,有些又大相迳庭。

我和堂姊共乘一辆机车,包里准备了另一套衣物,万一身上的衣服湿了就可以替换。我们没带泳装,年纪大了,区区溪边戏水还换泳装,实在令人害臊。

真奇怪,明明小时候就没那麽多顾忌。

堂姊挑的这条溪果然也有陡降的阶梯地形,虽然我们的船做的比筑幸那时候大上许多,可船并没有过度拉宽,加上溪流规模也超越小时候那条,所以难度跟小木船差不了多少。

堂姊捧着船,忐忑地瞧着我。我朝她点头,她俐落地把船放下往前一推。

结果,就跟堂姊预言「肯定不会失败」一样,竟然顺利突破。

堂姊兴冲冲跑去捡船,我跟在她身後,提醒她小心安全。

她把船拿给我看,有条鱼正在船中摆动,刹那间一跳,又落入水中。

我凝视着湿润的船面,莫非真有命运主宰一切?

筑幸屡屡失败,堂姊却一次就成功,太离谱了。

「你怎麽啦?干嘛一直盯着船?」

我找个藉口,「没有啦,就想看你是不是动了什麽手脚,不然,怎麽一次就过?」

她耸肩,无所谓地大笑,「尽量找,尽量找,找得到的话,我给你一千万。」

「哇,一千万,要是我真的找到,你爸会变成喷火龙吧。」

「是呀,他小气得很,钱就等於他的命,」她反击道,「你爸也差不多,爱海爱鱼胜过爱儿子,真是疯了。」

堂姊讽刺我爸爸,但我并不生气,因为她其实是在表达关心。

我们的关系很好,好到能够互相指出对方父亲的缺点,开玩笑地嘲讽。

我点头,「的确是疯了,有次我偷偷跟踪叔叔,终於在一家路边摊找到我爸爸,没想到,他一见我就当街飙骂,拿饮料泼我,要我滚。叔叔劝他还劝不动,你看看,居然有这样的父亲,这件事我讲第几遍啦?」

「不多不少,正好第二十遍。」堂姊不是随便说说,我每一次抱怨这件事,她都记在心里。

简讯的声音把我从回忆中唤醒。

看一眼萤幕,正好是堂姊传来的。

──社团的事,如果处理完就早点回来,我这里可有不少菜要用呢。

我回覆好简讯,加快与干部们讨论的速度,确定好哪些活动我参加,哪些不参加。

大学时我加入了流行歌社,原因除了是没有工艺社团外,还有就是我唱歌太好听了,这不是我自夸,而是其他人一致认同。

我只是在家时喜欢随意唱些歌,从来没有刻意练过,国、高中音乐课的才艺考试,也都是嫌麻烦,吹个直笛蒙混过关,所以,我并不觉得自己唱歌特别好。

直到大学新生歌唱盃,尽管上台的大多数都是唱得普通或唱不好的同学,但气氛依旧欢腾,情绪受到感染下,我也上了台。

我出色的表现,立刻被流行歌社的社员盯上。他们说我沧桑的唱腔实属难得,硬要我加入。我坚决不肯,然後他们才坦言,社里没好歌手,需要我来成为社团的新星。

我犹豫了,因为我本来想参加田径队。习惯高中的社团生活後,我思想产生了变化,喜欢找个团体待着。

社员们听到我说要进田径队,连忙劝阻我,「学弟,你到什麽社团都好,就是别去田径,我们学校田径队很弱,搞得整个队都一蹶不振。」

听到这话,我马上选择流行歌社,我可不想浪费我的大好青春。

这就是我与流行歌社的初遇。

我向干部们说再见,骑着机车赶回家。

今天是圣诞节,路上感觉比平时热闹,我右前方一家店门口摆了一棵圣诞树,树上挂满七彩的灯,那灯光吸引着我的视线,我不禁回忆起筑幸的七彩泪光。

这时,我发现树旁有个女生,瞥了她一眼,我惊呆了。

机车的速度不小心放慢,被後方的驾驶按了喇叭,没有及时靠边停车,我只能被迫往前。

等我再回来找寻,那位女生已经不在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是筑幸,筑幸回来台湾了?

我不肯放弃,又不停在周围绕,却是枉然。

刚进家门,堂姊就念我几句,她正在厨房忙得不可开交。

圣诞节,我们早就约好要一起在家,吃顿丰盛的大餐庆祝。

我们一起住、一起过节,却不是男女朋友,仅仅是这样方便照顾彼此。

我和堂姊就读同市的不同大学,所以叔叔就去找伯父谈,乾脆让我们一起租个房。我不晓得叔叔是不是想凑合我们,而伯父居然不反对。

可是,伯父仍是有私下来找我,警告我不准做些伤害她女儿,败坏名节的事,敢动她一根寒毛,就会给我好看。言下之意就是,他知道堂姊喜欢我,希望我识相点,别乱来。

我把书包、钥匙拿进房间,便到厨房帮堂姊。

菜、汤、餐具布好在桌,我们开始享用。

「等下让我来洗碗,今天很抱歉,太晚回来。」

「不就是讨论哪些活动要去不去,怎麽拖那麽久?」

我假装专心吃饭,低下视线,「他们就想说服我每个都参加,所以就拖了不少时间。」不想被堂姊识破我在说谎。

她皱眉,「我觉得他们这样很不好,自甘堕落,又不练习歌曲,想靠你当活招牌宣传,真差劲。」

「他们苦太久了,他们衰得好几届没找到好歌手,校内活动开唱总是嘘声一片。他们也不是没有努力,现在已经有多几个唱得还不错的人了。」

听完这番话,堂姊才收起不悦的神情。

寒假时,堂姊因为没事就先回伯父家,而我有社团活动,还得多留几天。

社团成员规划好了路线,计画在不同定点歌唱,有的人会负责带布条,让行人知道我们是来自哪个学校的哪个社团。

这是一次大型宣传,干部们想要打开知名度,从我大一入社後,他们就积极想要颠覆前几年社团的颓靡状态。

忘了是第几个地点,我们来到一个河堤公园,这个公园风景秀丽,颇受欢迎,各年龄层都有不少人来。

我们找好一个空旷的点,其他人准备乐器,我则拿出麦克风歌唱。

流行歌社虽然不是人人都很会唱,但乐器的演奏仍有一定水准。我们的表演,很快吸引到不少民众围观。

唱了快一个钟头,打算换地方时,我在包围圈中见到了筑幸。

将近七年不见,我无法说明为何能一眼认出她,我相信,这都要归功於我和她的羁绊没有被时间给侵蚀掉。

不知道她是什麽时候来的,她好像看够了我们的演出,转身离去。

我急了!骗夥伴们自己头疼不舒服,此刻是下午三点半,还有两个地方没有去。

社长注视着我,忽然向我眨了眨眼睛,接着他就向其他社员宣布,剩下的人继续行程,让我回去好好休息。

我留下麦克风,背起包,匆匆跑了出去。

那女孩还没走远,我的目光牢牢捕捉住她的背影。

是时候孤注一掷了!认错的可能性当然是有,但我没在怕。

我打算冲过去,从她背後紧紧抱住她,如果我的感觉是错误的,她绝对会把我当作色狼或变态,甚至有可能大叫。

这是个一失败就等同自毁的验证方法,我行动的勇气全都来自於对过往感情的追逐与信仰。

抱住她了,惯性的冲击让我们俩往前踉跄几步,我呼唤她的名字。

筑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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