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又诚真的就那麽离开在我的视野里,他送我到车站出口後,说要买东西方向相反,一个转身便消失在我眼前。
而我,仍旧有些疑惑的站在原地愣住好久好久,直到一阵强风吹起背後的长发,随风跃动的发丝遮挡住视线瞬间,那时我回神过来,摇了摇头让自己脑袋清醒点,决定不要去在意这种琐碎小事。
就当作余又诚今天太累,脑子坏掉不正常,反正,明天的他一定又会变回专业关怀协会的模式的。
这样被过度照顾也不好,我会太依赖他。
双手用力拍拍脸颊,微微的刺痛感让思绪变得清晰,我拿出手机开始查询到达C市中央公园的所有路线。
「真的假的……」
我半信半疑的死盯手机萤幕上的标示,上面居然说还要从火车站这边转乘专线公车坐长达一个半钟头才能到目的地。
不相信的拿着手机去站内询问处再问一遍,还是同样的答案。若是不坐专线公车,改成一般公车的话要多转三次公车,然後还得走半个钟头。
我疯了不成才会这样玩!
「小姐很抱歉,偏偏中央公园那边地段比较特殊,後来政府就设置专线公车避免民众转乘多次花费太多时间……」站务小姐不断地跟我道歉,还很敬业的劈里啪啦说了一大堆细节给我听,我完全听不进去,只能茫茫点头附和。
说叫中央公园,地段却比较偏向郊区那附近。
我又怀疑一次徐尚翔给的那张邀请券了。
循着站务小姐的爱心指示,我便跟着一票人搭上了等待半个钟头好不容易到站的专线公车,迷迷糊糊的跟着前面的人走上车子。
车上本身在几站前就有载一些人上车,我到车内的时候,超级刚好座位全满,只剩下站位,司机大哥不耐烦的要还在排队尾端的乘客搭乘下一班车後,便匆匆开引擎发动车子。
我拿出那张邀请券,瞧着上面的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脑袋浮现的是徐尚翔的笑脸。
虽然说要我过去,但他根本没有告诉我为什麽要去,也不知道他用意在哪里。
徐尚翔在交给我券子之後完全失去音讯,传简讯没读没回,打电话更是直接进去语音信箱,我要是知道他家住在哪里,肯定立刻一脚冲过去好好骂他一顿吧。
我拿出手机,按下那个陌生号码将手机收音孔靠近耳朵,一阵熟悉的嘟嘟声之後,甜美的女性机械嗓音便缓缓开口说起那一成不变的台词。
「还是语音信箱……」我的目光瞥向券子的文字内容,眉头不悦地微微蹙起。
时间:2019年七月七号下午三点。
地点:C市中央公园露天舞台。
音乐会主题:初心。
没了。
就这样短短三行字,工整方正的印在长方形纸条的左边,旁边附注了一句VIP专位,剩下的空白全部被纸张背景色填满。
「照理来说公园表演都是免费的吧,怎麽可能会有券子才能入场。」我嘟囔着,顺手把券子收入包包内层的口袋。
公车过去好几站,其中有好几站是大站,下车的人逐渐增加,我好不容易终於找到一个没有人的双人座,没有犹豫的一屁股坐下。
长途奔波的我疲惫地闭上双眼,倚靠着车窗玻璃打起瞌睡,迷糊中隐约听见司机按喇叭的声音,渐行渐远……
「叭——」
「操!」司机大哥气得破口大骂粗话,他愤恨不平的用力捶打方向盘上的喇叭,乱七八糟的乱按,吵杂的声音把我一脚踢醒,我瞪大双眼,霎时从座位靠背跳起挺直背脊,满脸问号的观望前方到底发生什麽事情。
突然,司机大哥又骂一句脏话,我还没反应过来,突如其来的紧急左转让我措手不及,身体的重心无法控制的因为惯性往与转弯方向相反的右边猛然靠去。
惨了,我这样会跌倒在地板!
我紧闭双眼,默默等待痛楚的降临。一秒、两秒、三秒……
没有痛感,反倒是有份温暖轻柔撑住我的背,像是担心力道过大会伤到人似的温柔,我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徐尚翔带着笑容的俊逸面容。
「夏心遥,你还好吧?」
我的脸立即黑了下来,急忙撑起身子坐回座位,徐尚翔的目光穿越站立在车中央的乘客,直直地投向司机大哥所见的远方。「好像是前面的轿车突然煞车,他必须紧急转弯不然会撞上。」
「……你怎麽在这里?」我微微噘起嘴,不太高兴地问,徐尚翔脸上的笑意却是增加几分。「今天是我邀请你来的,我不来很奇怪吧。」
他的回答我没有反驳。「那为什麽要约?」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我的目光直盯着他的黑眸不让他逃跑,而徐尚翔也没有避开眼睛,「我觉得你今天听过音乐会之後,会有改变。」
「你又是哪来的自信……」
「对认识夏心遥这件事,我很有自信的。」他拍拍胸口,「应该大部分都人都认识你,七岁的小提琴天才儿童。」
听到那句话当下,内心似乎被谁紧紧掐住那样,痛苦的动弹不得,而那些我不愿面对的事实,隐隐再次浮出脑海的记忆水面。
「徐尚翔,别说这个。」我声音沙哑,如杀鸡时嘶嚎之後的残音,「这种事情,你随便说出口,很不舒服。」
苦涩的疼化开心头,我努力憋住那些不适,「你没有经历过,怎麽可能明白呢?」
这句话我说的声音很轻,如同羽毛飘落地面,不发声响,语毕之後的沉默很久,我以为徐尚翔会回话,但看来我错了。
不安的情绪随着时间增加,我有些弱怯的微微抬起头,却看见徐尚翔原本带笑的眼眸,失去平时耀眼的光彩,黯淡无光的眼瞳里,是深不见底的黑。
里面,藏不住的悲伤还有孤独流泄出来,他抿唇,硬是挤出一句:
「我经历过,所以,很清楚。」
低沉的嗓音没有平日的温柔暖意,冷冷的声调,像是隐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他抬眸,对上我的。「正是因为我也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夏心遥你的心情,我不是不能理解的。生离死别这种事,我已经体会过一次了。」
他紧咬着牙,眉头深锁着,连摆在身体两侧的手都紧紧握成拳头,徐尚翔沉声说道:
「那些事情会想要忘记是很正常的,想起的时候,胸口总是会发疼,但是,我还是选择背负着这些走下去。」
拳头紧握一会儿,然後,徐尚翔的力道慢慢放松下来,他垂眸看着自己松开的掌心,「我想,背负着这些伤心的过往走下去,未来的某一天,或许自己就能直视这一切,那时候的我会察觉,自己其实已经不再因此而伤心害怕。对你,我也是这麽认为的,即便现在不行,可是你若是愿意去努力接受……」
他的眸里的乌云逐渐散去,闪过一丝柔光,徐尚翔有些悲伤的面露微笑,「一定有一天,夏心遥你就发现,自己比以前更加的坚强。」
徐尚翔伸出手,他食指的指腹温柔地拭去积累在我眼角快要落下去的泪珠,我用力吸鼻涕,粗鲁的用袖子擦掉泪水。
「我相信,没有一个回忆是需要被忘记的。如果忘记掉那些苦痛,同时间人生也会缺了一块重要的记忆,这样的话,最後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记忆破了那麽多个洞,也很哀伤的。」
「……抱歉,我不该这样翻你的伤口。」我低头道歉,徐尚翔把手放在我头顶,随便搓揉了几下。「我才是,抱歉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
「之後,我会加油。」我鼓起勇气说出口,紧张到双手紧紧抓着裙摆不放,手心的汗水有些浸湿裙摆的布料,汗水吸实的痕迹若隐若现。
答应要跟你一同出场比赛共奏这件事我不会敷衍了事,我想努力加油,成为你的力量帮助到你。
「我也会陪着你过去的,那些失去的声音,我陪你一起寻回。」他坚定的语气,以及拍拍我头顶的力道,都没有一丝的虚假。
我轻笑,车窗玻璃外的阳光直射而入,彷佛置身於光芒之中的我,触碰到了一份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