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
节Ⅰ
下雨了。
本来尚算不错的天气，却突然在快要出门的时候下起雨来。从卧室的窗户往外望去，街道上尽是匆匆奔跑着蚂蚁一般着急找着避雨之处的人群，一眨眼功夫，原本的热闹就化作了了无人气的岑寂，只有密密的急雨大剌剌地占据了天地，发出哗哗的声响。
一阵挟着雨丝的冷风灌进未来得及关上的窗户，鼻息间顿时水意淋漓。
一护皱起了眉。
今天可是去屍魂界参加会议汇报工作的日子，不去的话山本老头又要罗嗦了。想到这里一护不由得一阵怨怼。你说一个未成年的代理死神干嘛一定要参加队长级别的会议啊，而且要待遇没待遇，要休假没休假的，屍魂界竟然落魄到连童工都不放过的地步，实在是可悲兼可叹。
牢骚归牢骚，一护还是取出代理死神证在狮子娃娃的脑袋上轻轻一敲，熟练的接住义魂丸塞进嘴里，对着进驻了自己身体的魂交代了几句，也不去看自家替身那有些担忧的神情，迳自背着斩月就从窗口跳进了雨中。
半空中拔刀、挥刀、闪进穿界门，一连串动作顺溜得演习了千万遍一样。
“一护！”魂冲到窗边，可是橘发的年轻死神已经消失在雨幕中了。
摸摸脑袋，“到底要不要紧呀？混蛋一护！”随即眉花眼笑，“不管他，今天我可要去看漂亮美眉了，啊，雨天算什麽，什麽困难都不能阻止魂大爷啊！”
一护一直觉得很奇怪，那就是为什麽现世下雨，屍魂界也会下雨，也照理说两个不同的空间应该不会相互影响才对吧？
不过，已经没关系了，因为……
“一护！”
闻声回头，一护一眼就看见了雨中举着伞向自己走来的恋人，俊美的容颜不是大家所以为的冰冷，内敛着动人心魄的喜悦，如许生动。
少年顿时绽开大大的笑容，亮了雨天的阴霾，“白哉！”
没错，这就是他不再讨厌雨天的秘密——那个不善於甜言蜜语的男人曾经许诺，只要是下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他都会来到他的身边，伴他共度雨天。
所以，即使在雨天依然会有情绪低落，他也会努力保持笑容，因为不愿意恋人悉心付出的关怀得不到回报。
也因为想要妈妈看见自己的幸福。
“我说过的吧，在我面前，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用笑。”来到乖乖躲在屋檐下不让自己淋到的少年身边，白哉满意地揉了揉只沾染了些许水汽的柔软发丝，“走吧。”
“嗯。”躲进伞下，一护立即嗅到了熟悉的桔梗香，清雅的香气幽幽在潮润的空气中，让他心中一暖，“哪，白哉！”
“怎麽了？”微微侧头，男人垂在额前的发丝显得比平常更黑，更软，将侧脸清冽的线条也衬得分外柔和，让一护只觉得怎麽也移不开眼光。
“刚才，我没有不想笑啦。”
白哉微微挑起了眉，清黑的眸子扫过来，蕴着些许询问的味道，“哦？”
切，明明就听懂了，还问！少年别过脸，不去看那似乎可以洞悉所有的深邃目光，“……看见白哉，我很开心。”
健康的肤色总是透着好看的粉红，但是白哉敏锐地发现少年脸颊上的红色暂态就深了一层，心头顿时泛起深切的爱怜。
把伞换到左手，白哉垂下右手到两人中间，悄悄握住了少年袖子底下比自己小一号的手掌，柔声道，“我知道。”
“别……”惊讶的少年猛地一挣，却没能抽回手掌，有些着急抬起的脸愈发红艳，“会被人看到啦！”
“没关系的，死霸装的袖子很大，看不见的。”
真的，垂落下来的长袖遮住了交握的双手，看起来，只是两个人因为共用一把伞而不得不靠得比较紧罢了。
紧贴的掌心传来的熨烫的温度，缠着手指的手指非常有力，只是这麽握着，就觉得异样的安心，一护便不再挣扎，挑了个不会太不好意思的话题，“最近还好吗？”
之前因为考试的关系，他们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见面了。
“还好，只是很想你。”
“什麽啊，说这种话也不会脸红……”是谁说这家伙不会说甜言蜜语的？少年的才略略消褪了的红色又腾的窜上来了。
“是真话，为什麽不可以说？”白哉依然一本正经，老实说，他确实只是把心情表达出来而已，可是一护的反应总是这麽羞涩，不能不说，真的是非常可爱啊。
就是真话才会更加不好意思啊，“好了好了，快走吧，山本老头最恨人迟到了。”虽然喜欢跟男人牵着手漫步，但是湿湿的空气灌进衣服还是很不舒服的，而且还不知道这家伙会说出什麽更劲爆的话来，两相权衡之下，一护觉得还是快点走的比较好。
“不用急。”
“我才没急，我只是不喜欢迟到。”
“考完了？”
“嗯，终於考完了，啊，轻松了！”
“按照约定，这个周末你要住在朽木家。”
“……知道了，我不会毁约的。”
“很好，开完会就直接去我家等我。”
“不会吧？我去看看一角恋次他们……知道了知道了，别摆那种脸色，这次我一定直接就去，不让你等，满意了吧？”
“这还差不多。”
……………………
………………
絮絮地交谈着，并肩而行的背影渐渐隐没在雨幕中，雨愈发的急了。
开完队长例会，一护以有急事为由婉拒了几位队长一起喝酒或者喝茶的邀请，撑着伞独自走进了雨中。
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身影，浮竹有些疑惑，“小一护干嘛这麽急着走啊？难得来一次屍魂界。”
随即看见白哉面无表情地步入朽木家仆佣撑开的雨伞下，“白哉，你也要走了？”这可奇了，根本还没到下班的时间啊，别人借机偷偷懒也就算了，朽木队长不是一贯最守时的吗？
“家里有点事情，不过我会先回六番队交代一下。”男人回答得轻描淡写。
同样匆匆消失在雨中的背影，浮竹扶住了下巴，沉吟着，“似乎……有什麽不同寻常呢，你觉得呢？京乐？”
不知什麽时候站到了他身边的花衣男人笑得慵懒而意味深长，“同感。不过别人的事情干嘛操那麽多心呢？怎样？十四郎，下雨反正也没什麽事，不如去我那喝一杯？”
浮竹眨了眨眼，笑了，“好呀。”
没有风，雨帘於是非常整齐地垂在檐前，在灰色天空的底色上更显晶莹透亮。庭院中花木繁密的叶子被洗得青碧可喜，在雨中不停轻颤着。
千万朵小小的水晶花朵在池塘的水面上瞬开瞬谢，宛如天才舞者的即兴发挥，曼妙的姿态没有一刻是重复的。
雨滴溶进水面上的声音，打在叶子上的声音，落在屋瓦上的声音，汇聚成大滴从屋檐下滴下来的声音，高高低低不同地交织在耳中，那便是雨的交响曲。
一护坐在木廊前，身边有茶，两杯，正冒着冉冉的热气。茶杯边还有一盘做成各种各样果子形状的糯米小点心，蒸制之後显得晶莹剔透，可爱得让人不忍心下口。
少年拈起一个红灩灩咧着嘴的小石榴，有趣地看了半天，“朽木家的厨师好厉害啊！”小心翼翼地咬下去，酸酸甜甜的石榴味道和弹性细腻的口感让他满意地眯起了眼。
正好有些饿了，食指大动的少年眨眼就将大半盘点心消耗完毕，这才些微餍足地端起了茶杯。
是白哉特意吩咐做的吧？知道他要来……
心中荡漾的甜蜜感让少年愈发想要快点见到年长的恋人。
不会是事情太多被拖住回不来了吧？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患得患失是不是每一个恋爱中人的通病？
闷闷地叹了口气抬起眼睛，檐下挂着的晴天娃娃是自己上次来挂上去的，正有点可怜的转悠着圈儿，在风雨中看起来好不孤单——应该挂上两个的，少年模糊地想着。
雨什麽时候才会停呢？臭白哉！要我来自己却磨磨蹭蹭的，很无聊啊……一护撑住腮，再次轻轻叹气。
“叹什麽气呢？”蓦然从身後搂过来的怀抱宽阔而又温暖，顿时驱散了坐着不动带来的寒意，一护笑了，仰头靠进恋人怀中，抱怨似的，“谁叫你来得这麽慢？”
双手顺势搂住少年的腰，怀中切实的触感让白哉不由得吁了口气，太久不曾见面而积蓄的焦躁终於开始平缓。他最喜欢这个时候的一护，不用顾忌旁人眼光的恋人不似平时天塌下来都要自己扛着的坚强，会有孩子气的任性，会不吝暴露他的脆弱面，会有别扭的依赖，会因为自己的拥抱而安心——如此美好！
贪婪的用眼睛勾画着百看不厌的眉眼线条，白哉有趣地问道，“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一护？”
“哪有……”语气有点软弱地反驳着，白哉发出了清晰的轻笑声，“回六番队处理了一点事情就回来了，恋次那家伙，吃惊得像是看见了鬼似的。”
想像着红发友人饱受惊吓的表情，一护噗的笑了出来，“谁教你工作狂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呢？”随即歪了歪头，“恋次应该知道我来屍魂界了吧？下次见面他一定会骂我不讲义气，都不去见见他。”
可是去了的话，那群家伙一定不会短时间内放人，就像上次一样，结果惹得自家恋人苦等良久，醋意大发，真是叫人苦恼呐！
“哼！”不满於在自己怀中少年却还提到别的男人，独占欲旺盛的贵族扳过少年的下巴就将嘴唇覆了了上去。
“唔……白……”一护不甚卖力地挣了挣，这家伙，突然发什麽疯啊，大白天的。
“嘘，别出声……”白哉小心的固定住怀中的恋人，“我很想你，一护。”
湿热的气流吹在唇上，一阵麻痹般的热意，似乎是从心底直接发酵然後渗透出来的，一护感到见面之後就一直存在的，那种近似於焦虑和诱惑的情绪，一下子变得强烈起来。
近得过分的乌眸认真地凝注，心弦微微颤抖……那麽热烈而专注的眼光！
於是当灼热的嘴唇再次倾覆而下的时候，一护不再挣扎，相反，他闭上眼顺应地靠进了男人的怀中，伸出双臂搂住了男人的颈子。
墨色的长发丝丝垂落，和橘色的短发丝丝入扣，对比鲜明却又异样的和谐。
雨帘中，紧紧相拥的人儿，独享他们的天地。
小别重逢，思念得偿，这样的时刻，难道不是两个人都在满心期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