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你和中原那样不辛苦吗？」
偏头看向说话的人，年少的太宰治放下书包蹭到饭桌前，略带稚气的容颜超越不解露出了诡异的表情。
「辛苦？为什麽？」
「因为受伤的不是只有中原一个人吧？」
织田作之助正视着太宰治，语调四平八稳，彷佛这是一件多麽理所当然的事情。
「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中原之间发生过什麽，但是……」织田作之助顿了顿，大概是注意到那双棕色眼眸中的惊讶与错愕，他仰头微微思考後才放慢速度再次开口：
「我只是想说，太宰，与其那麽刻意地伤害彼此，坦率面对自己不会比较轻松吗？」
脚步声由远而近，太宰治在半睡半醒的蒙胧意识中眨眨眼，随即发现视线之间全是一片漆黑。
「喂，太宰！」
下秒，孰悉的叫唤突然窜入他的意识里，太宰治在乍然清醒的脑袋下很快想起自己现在身处温泉旅馆而自己刚才正在看书。他伸手拿下盖在脸上的「完全自杀手册」，懒懒抬起眼来扫向那声音的主人。
那人双手环胸，一脸不屑地斜倚在房门边，身上的浴衣沿着身体线条顺下，恰好带出明显的锁骨。
他微笑开口：「欢迎回来，中也。」
「啧！」中原中也不情愿地撇开头，略带红晕的双颊也没能掩盖过他脸上的烦躁。他将门在身後带上，起步向太宰治走去，一面抬手搔着头，「废话少说，我们暂时休战吧？」
「休战？」
「对，休战、就是休战！」宽松的浴衣袖子因中原中也的动作滑落到上臂，裸露出大片肌肤映衬着一头微乱的橙发。发丝上晶莹闪动，随着距离逐渐拉近，太宰治越觉得中原中也似乎全身上下都还带着湿润的水气。
他不着痕迹地掩没眼底突然升起的光。
「比起这些，温泉如何呢？中也一脸刚享受完的模样。」
「啊？」
中原中也皱起眉，沉默且固执地与太宰治开始对瞪。
他太清楚眼前这家伙的伎俩──避重就轻、不答反问──从小到大，这家伙总是有办法将他玩弄於股掌间，让所有事情都照着自己的意思进行下去。他想，说不定，甚至就连他现在倔强的沉默也都是在对方的算计之内。
中原中也咬咬牙，又忍耐三秒，这才放弃般咋舌。
「听着！死太宰，我也不想和你睡在同个屋檐下，但我们的事归我们，不要影响到中岛和芥川！他们俩……」中原中也顿了下，改口道：「总之，今天晚上我们就各自忍耐点，明天结束看你要投河、上吊、还是跳崖都随便你，这样可以吧？」
从倚靠的窗栏走到矮桌旁坐下，太宰治抬起头来迎上中原中也的目光，面无表情。
「我不记得有跟中也开战过？」他一派轻松开口：「对了，敦君呢？你们不是一起去的吗？」
「你……算了！」中原中也负气地跺了跺脚，弯身在太宰治对面坐下，伸手直接抢走对方刚满上茶的杯子，「芥川在温泉外面耗了半个多小时才被中岛拖进去，看他们进来，我弄弄就先出来了。」
太宰治别有寓意的笑了笑，「中也还真温柔呢。」
「啊？我才不像你老喜欢当人家电灯泡或调戏自己的学弟。」
「不觉得慌张的敦君很可爱吗？」
「我没你那种恶质的兴趣。」
「也是，虽然品味差了点，但中也在感情上倒是满专一的。」
「什麽？」中原中也呆滞看向人，一瞬间怀疑自己到底听见了什麽。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经过，湛蓝的双眼聚集起不可置信的情绪波动并且瞪得越来越大。
「你、太宰你这家伙……」
崩解的语言与理智像碎片一样落在中原中也的每个呼吸间，他全身发颤，觉得所有东西似乎都卡在胸前，不上不下的堵住他想要说出口的每句话。
「中也，你真的喜欢我吗？」
平静的嗓音，中原中也却觉得彷佛听到空气中传来玻璃一丝一丝碎裂的微小声音。
他双拳紧握，深吸口气，挑眉问：「你故意的吗？」
太宰治摇头耸了耸肩，同样挑眉扬起笑。
明明早已司空见惯的嘲讽笑容，此时此刻却在中原中也的心底引来极大的愤怒，那股充满恶意的浪潮向海啸般涌上心头几乎侵蚀掉他的所有思绪，那一刻，他确实听到有什麽东西破碎了。
中原中也一脚重重踢向桌边，瞬间歪斜的桌子与陶瓷茶具激烈碰撞，在这温暖的温泉旅馆中发出清脆却让人心惊的声音。
太宰治从容不迫闪过撞击而来的桌角，也没管泼洒出来的茶水或滚落榻榻米上的茶杯，迳自起身向中原中也走去。
「混蛋，你那时候……」
「呐，中也。」
太宰治缓步在中原中也面前蹲下，视线平行，直直望入对方的双眼内。
深幽的棕色眼眸倒映着中原中也愤恨至极的表情，然而画面却动也不动，彷佛一摊静止的黑水。太宰治面无表情向前倾，直到靠上中原中也的耳际才停下。
「我没忘记，我只是……」
中原中也皱起眉，惊觉到不对劲时，那人已经轻咬住了他的耳。
唇抵在中原中也的耳上，太宰治开口的声音轻如羽毛，「看到了。」
「看到……什麽？」
「看到什麽？」
那人轻笑，以嘲弄的语气重复了一遍他说的话。
突来的颤栗让中原中也感到发冷，他下意识想离开，没想到手才往太宰治一推，那人随即将双手抵在他的左右两侧，强硬将他压倒在榻榻米上。
由上而下俯视着身体底下的人，太宰治扬起一抹笑，和最初激怒中原中也一模一样的笑。
「那时候，你和那家伙不就是这样的姿势吗？」
「什……」
还没出口的声音在中原中也感到口中霸道的侵入时被迫咽了下去，那人狠狠吻住他，激烈得就像是某种报复，而中原中也也确信这绝对是个报复──因为他嚐到了浓浓的血腥味。那人一手按住他的头，让他不得动弹，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像是想将他们两人挤压在一块。
忽地，一股偏低的温度滑上他赤裸的腿，中原中也瑟缩了下，立刻明白是那人的另外一只手。
他惊恐地咬住那人的唇，在互不相让的气势中，那人的手突然上移磨蹭着他极为敏感的私人地带。
「啊……」
中原中也急忙咬紧牙，为自己所发出的声音感到耻辱。他愤怒地抬眼瞪人，没想到却得到一双搀和着极尽复杂情绪的双眸。
他从没看过这样的太宰治。
「中也，你们做了吗？」
「什……你……到底在说什麽？」
「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
中原中也怔忪望着覆在身上的人，不知道怎麽回答。
而太宰治微微一笑，语气真诚而平稳。
「呐，中也，跟我一起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