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12月9日10:50太宰治
中也不见了。
电话不通、讯息未读未回,就连时常出没的酒吧和自家公寓也都丝毫没有出没痕迹。
「……这麽说来,前些日子在酒吧里遇到中原君的时候,他的确说了类似想请假休息几天这样的话。」
「请假?那个中也吗?」
「是的,我想那时中原君应该是已经得到首领批准,才会特意提前告知我。」
历经风霜的沉稳嗓音突然静默下来,他不置可否的轻轻回应,一面将视线转向会议室外或说或笑的人们脸上。电话对岸的寂寥与他仅隔一片玻璃的嘈杂形成强烈对比,而他听得出来,这个停顿是对方刻意为之。
「老实说,」
半晌,那人轻咳一声後开口:「那个一向都是组织优先、工作第一的中原君会突然提出这种请求,我原本还以为铁定和太宰君有什麽关系。」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用想像,面前都能马上清楚浮现那个抚着白色胡须、细细眼眸里饱含调侃的老者正在微笑。
「拜托你广津先生,别开这种玩笑好吗?」他嫌恶地开口:「若不是有工作上的需要,我才不想看见那只讨人厌的蛞蝓呢。」
「是吗?我记得樋口最近一直在和银讨论……」那人移动脚步,好像拿起了什麽东西,传来沙沙沙的摩擦声,他皱起眉。
「喔,圣诞节、情人节、生日,恋人们的三大节日!太宰君,你和中原君难道没有任何计画吗?」
「……广津先生什麽时候也开始看起少女杂志了?」
老者愉快的笑声传来,对他的挖苦不答不理。
「所以,那天晚上我看到中原君用那麽愉快的表情说要请假,我真的以为是要和太宰君去哪里过圣诞节呢。」
他把手机稍稍拿离耳边,看着闪烁的萤幕,眼神一沉。
愉快?
那个中也──那个就连在执行危险任务期间都会破例接起他的电话,并且骂上两句再挂掉的前任工作狂搭档──竟然会『非常愉快』的突然请假消失?
怎麽可能。
「这还真是让我一点都笑不出来的玩笑啊,广津先生。」
尽管脑中快速跑过许许多多的可能,但两小时後,太宰治还是把专注力全心全意投入了现任搭档──国木田独步交给他的新任务。
「假发、丝袜、圣诞女郎装、鞋子、首饰、化妆……啊,化妆道具与谢野医生说她会准备,嗯,这样应该差不多了吧?」他愉快地推推身旁的少年,「走吧,该回去了,敦君。」
「不……不、不、我不要啊──太宰先生!!!」
激动喊叫的少年一把拉住他的大衣,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不顾形象直接整个人扒上他的腰间,「难道没有其他的作战计画吗?!拜托你、太宰先生!如果是太宰先生和乱步先生的话,应该可以想到别的解决方法吧?!」
少年泪眼婆娑,哭丧的声调像是世界末日已经来临。太宰治呆了下,看着对方抵死不从的模样仰头想了想,慢慢停下脚步。
「呐,敦君,」他发出一声连路人都不禁回眸的长长叹息,「你怎麽会觉得我和乱步先生能有其他办法呢?」
「因、因为……」
「如果有的话,我们刚刚就会一起反驳这个荒唐的计画了啊。还是……」他边说边状似委屈地歛下眼,「你这麽不信任我们?」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少年难过地吸吸鼻子,抬起眼……
不──完全不觉得!完全不信任!
发现那人好似上扬的嘴角,少年猛烈摇头,以表自己最後一丝决心。而彷佛听见少年内心呐喊的太宰治耸肩摇头,露出了代表话题结束的灿烂笑容。
「所以,为了侦探社,你就牺牲一下吧,敦君。」
接下来的半小时,太宰治一面拖着少年返回武装侦探社,一面神游太虚。冬日凛冽的空气穿过领口,他盘算着也该是时候把围巾挖出来了,这时,才想起那个总是被他骗来帮忙挖东西的人现在正在闹失踪。
「真是无趣……」
「什麽?」
「啊、嗯?没什麽喔。」
他敷衍地笑笑,却没能成功打发少年。少年睁着大大的混色瞳眸,很认真、很认真地望着他。那双眼睛太过纯粹,清澈透明得几乎可以完全倒映出他脸上每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太宰先生,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愣了下,「怎麽说?」
「我觉得你这几天似乎都心不在焉,尤其是今天。」少年思考了会,「应该说是很烦躁吗?总之,就是和平常的太宰先生不大一样。」
「喔?有吗?」果然不能小看野生动物的直觉。
「呃……虽然我这麽说可能有点奇怪……那个、如果有什麽烦恼……比方说、那个、关於……」
少年的声音突然在耳边自动消失,他瞬也不瞬地盯着那猛然闯入视线的熟悉身影,今天,第一次,真真正正把思绪拉回眼前。
距离侦探社只有一条街,那个人会在这里徘徊只有一个理由。
他扬起嘴角。
「不好意思,敦君,可以麻烦你先回去吗?」
「咦?」
「我等等就会回去了,这些东西麻烦你。」
他相信对方同样也注意到他的出现,因为那人一瞬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对了,敦君,」拍拍少年的头,他似是想起了什麽叮嘱道:「要『直接』走回侦探社,知道吗?」
少年疑惑地眨眨眼,露出一个「我又不是你」的表情。
「……我不会翘班啊?」
「很好,因为如果被国木田君发现敦君不想接任务,故意拿着这些道具到处乱晃或是想趁机偷跑的话……」他稍稍停顿,「敦君应该知道生起气来的国木田君有多可怕吧?」
「……是,我马上回去。」
站在原地,他脑中盘算着下一步,等待脚步颓靡的少年消失在转角後,又多等了两分钟才慢慢走向对街。
那人背对着他,从他们对上视线後那人就一直停留在相同的位置、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店家的玻璃橱窗朦胧映照出他们两人的身影,他朝那人颔首,轻睨着橱窗内的绒毛玩偶,温柔开口:
「需要我的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