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天没讲话了。
据她这两天的观察,韩尚除了看书写题,和别人根本是零互动,而平时会和他说两句的廖凌安,最近都和她在聊张景寒的事,自然不会搭理韩尚。
若以昕好几次瞥见他单薄的学习背影,挺直腰杆,倔强且孤独的做着自己该做的事,看得都心疼。
吴玫是他们这几天的代导,每天都绷着一张脸,到教室就是批改公文,寡淡不近人情的气质与韩尚如出一辙,而她也注意到这几日的韩尚比平常更加冷漠了。
同时,若以昕也感受到吴玫对廖凌安的喜爱,说起话来脸上还有几分笑意。大概是她平时个性就好,人缘佳,即便吴玫的差别待遇明显,班上也无人拿此做文章。
也或许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们般配。
相较下来,更显得坐在她旁边的若以昕成了不得人缘的配角。
下课时,廖凌安和韩尚再次被吴玫叫了过去,依稀能听见他们在讨论美国大学的申请。韩尚没有任何表态,只是静静的听吴玫分析每所学校的好坏。
「凌安啊,这所大学不错,师资和研究设备都好,商经院也是全美榜上有名⋯⋯」
若以昕听得心里堵,索性去外头吹吹风。
她才走近花圃便看到一个人蹲在一旁背英文单字,嘴里念念有词,十分善用时间,完全不在意身旁的动静,大概是若以昕的视线太过强烈,对方愣了愣,抬起头看她。
游胜尔,前天被韩尚当众羞辱的男生。
她也跟着一愣,然而对方只冷冷的扫她一眼後便不再理她,专心於他的单字本。
「那个⋯⋯前几天抱歉了。」若以昕想至少替韩尚留点好印象。「我想韩尚他没有那个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游胜尔冷笑一声,也没看她,「那你说他是什麽意思?」
「他只是、只是⋯⋯」若以昕说不出辩解的话,比起韩尚,她反而更理解游胜尔的心情。
这两天她见到他的努力不懈,若以昕能感受他的急躁与失落。她特别去看了他的成绩,确实是资优班的吊车尾。
努力和天赋,向来就不对等。
她当然知道韩尚绝不是只有仰赖他的聪颖,是努力,稳固了他的成就,但他也确实不明白⋯⋯那些挫败的心情。
有时候并不是努力不够,而是你从不属於那个位置。
若以昕也跟着蹲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其实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一路走来,挫败比成就感多,让人偶尔不气馁都不行。
游胜尔见她靠近,不自觉皱眉,往旁移了一步。「你懂?」他嗤笑,「普通班每天吃喝玩乐,之後有所大学念就好了,反正就混个文凭,你是懂了什麽?」
「你别把分班这种事看得太极端,普通班也是有很多厉害的人,又不是只有成绩才有资格骄傲。」
「那是因为他们就算不读书也没人会怪罪他们,在你们那没有人会以成绩评断一个人。」他说,「可是在资优班处处都是这样的人。你弱,你就是活该被诋毁,否则你就变得强大,强到没有人可以说你的不是。」
若以昕无话可说,游胜尔说得没错。
她选择脱离舒适圈,踏入韩尚的世界,那她就不该对於他所待之处有任何怨言,是她的选择。
她随时可以退出,韩尚从未阻止。
「如同韩尚。」游胜尔自嘲,但事实便是如此。「他确实有资格看不起我。」
「不是,他并没有这样想。」若以昕连忙解释,「他只是不擅於与人相处,不太会说话,他从来没有看轻任何人。」
「也是啊,妈妈是吴主任,爸爸是名校大学教授。富足的资源,广阔的人脉,什麽事都还有吴主任照看着,还需要针对谁吗?他什麽都有。」他嘲讽。
闻言。若以昕相当气愤,说她普通班没前途可以,但说韩尚坏话就不行了!「那是你不了解他,你知道被人随时随地掌控是什麽感觉吗?你知道当自己的人生从不在自己手上时⋯⋯有多麽可怕?」
「⋯⋯」
「没有人在乎你是什麽感受,在意你是什麽心情。吴主任只要一切如她所计画,把自己的期望强扣在韩尚身上。」若以昕垂眼,眼眶有些红。「但从来没问过韩尚要不要。」
从来没有人在意,韩尚,这个人。
吴玫关注的只有今天的韩尚是不是如她所想,按部就班的走在她给的路。
他们明明是家人啊⋯⋯。
游胜尔见她情绪激昂,眯起眼,「听起来,你们⋯⋯很熟啊?」
若以昕这才惊觉自己表现的太明显,她故作镇定的抿了抿唇。「没有啊,我、我跟凌安熟啊,偶尔会听她说几句韩尚的事。」
游胜尔笑了笑没再追问,反倒说道,「人生胜利组就是不一样,连女朋友都漂亮,听说以後还要一起去美国读书。看看我们喔,还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好大学,万一考不上是要重考呢,还是转学考,可没有父母能靠喔!」
游胜尔的语气酸溜溜的,摆明暗指韩尚是妈宝。
「那也是韩尚有实力,否则你也去考一所啊!补助的奖学金这麽多,有心没心而已,你这是见不得人好。」若以昕哼他一声,「而且你说错了,他女朋友才不是廖凌安,以後当然也不会一起去美国。」
若以昕这两天真是听烦了所有人都将廖凌安和韩尚扯在一块。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很无聊也很无理取闹,韩尚上回已当众澄清了,但都说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私底下要怎麽讲若以昕也管不了。
现在的他们也确实不好曝光。
再说,廖凌安是韩尚少数会主动交谈的对象,也是他认可的对手之一,还帮过韩尚不少回,是不可多得的真朋友,若以昕并不想要求他们划清界线。
「从刚到现在,你好像一直帮韩尚说话,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没关系的样子啊。」他笑得狡黠,锐利的眼神看得若以昕直冒汗。
若以昕回神,她不太会说谎的个性,让她又惯性结巴。「我、我哪有⋯⋯都是听凌安跟我说的,本人说的总不会错吧。」她想,反正这些都是韩尚说过的话,她也不算胡说八道。「我先说了,我这不是造谣,也不是眼红。」
若以昕被他看得气虚,硬是补充了几句,然而这举动反而露出更多马脚。
「去美国这麽好的机会,韩尚若是拒绝了,只有一种可能。」他笑得阴阳怪气的,「有更重要的东西在这,或者该说,重要的人。」
游胜尔勾起笑,眼神定定的看向若以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