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V
今天是十一月二十日，清清的十七岁生日。陆少瑶一早起来，不想再煮粥了。这女儿一向爱新鲜花款，就这几个月有点怪，天天吃粥也不抱怨，後来是她怕清清生厌，每天尽量变出新花款，回神过来就发现自己买了一本粥品食谱。
可是这天她生日，就不要再吃清淡的粥了。陆少瑶前一天买了大蘑菇、培根、德国烟火腿、法国面包，这天六点起床，弄了三份丰富的西式早餐，还泡了即磨咖啡，在清清那杯特地加了大量糖、奶跟可可。思悠则只喝黑咖啡。
她心想，冬阳也是的，连女儿生日也不管，前天就飞到美国开学术会议，要到下星期二才回来。陆少瑶嘱咐他给女儿买一份生日礼物，他听後久久不答话，末了还是回了一句「嗯」，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
两个孩子愈来愈早起床。以前，思悠七点起床吃早餐，七点八出门上学，清清往往睡到七点半才起床，但求跟他一起出门。九月开始，她也七点起床，只花二十分钟吃完早餐就出门，不再等他。
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思悠六点十就起床，跟清清差不多时间出门，然後她又更早起床，七点三就出门……想着想着，陆少瑶一边洗碗，一边打了几个大呵欠，看不透这两个孩子在搞什麽花样。说不定有天，他们会弄到五点钟就起床。
「很香的味道。」清清倚在厨房门边，轻声细语:「今天不吃粥吗?」
「你天天吃也不厌呀，」陆少瑶关掉水龙头，在围裙擦去手上的水花，笑说:「去梳洗了没有?叫思悠起床，今天就一起吃早餐吧。」
「嗯……他还在睡，现在才六点半，还是别吵他。」清清退回客厅，掀起罩着其中一份早餐的保鲜纸，半合着眼、夸张地吸着奶油煎蛋、烘蒜蓉包的香气:「妈，你做的西式早餐这麽香，怎麽现在才做给我吃呢?真小气。」
陆少瑶上前拧了拧女儿的脸，却是一呆，自清清升初中後，她们之间再也没有这麽亲密的互动了，刚才她却忽然想摸摸这张红苹果似的脸。清清似乎也觉得有点不自然，脸上还是现出可爱的微笑，轻说:「我饿了，可以先吃吗?」
话音方落，走廊传来开门声，睡眼惺忪的思悠蹒跚出房，直入厕所，不够十分钟就梳洗完毕，坐在清清对面的位置，似乎压根儿没睡醒，看见什麽就吃。他一出现，清清顿时颓丧起来，安静地吃，又像是舍不得吃太快，刻意拖慢来吃。思悠很快吃完，回房换校服後，坐在客厅看电视。
七点半，陆少瑶赶她去换校服，结果这两个人死磨烂拖的，还是一起出门。说来奇怪，连水冬阳都发觉清清有意疏远思悠。陆少瑶仔细留意，觉得这女儿仍是喜欢思悠的，吃饭时总会偷看他，却又在他因感觉到她的视线而回望她时，立刻若无其事地别开脸。思悠对清清依然没意思，却也没像以前那样，明显地流露出嫌弃，有时他见清清坐在沙发，抱着双腿看电视，念念有词地学英文，也会坐上沙发，然後她会尴尬地坐直身子，强撑十分钟，去厨房倒一杯水，喝完後佯装自然地走回房间，思悠多坐一会儿，又关电视、回房间了。尽管两人在大人面前没有交流，一起出门的次数则是愈来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