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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样开始?对了,就说说你的事。你人生第一件非常後悔的事,是什麽?」
「我叫水清澄,父亲水冬阳是前港大经济系教授兼系里的副主任,後来因为涉嫌抄论文,被逐出学术圈子,只能去一些中小学做兼职代课老师。在他失去大学教席之後的几年,他在家里上吊自杀。
母亲陆少遥当年出嫁前,在港大文学院为一个教授做助理,嫁了我爸後就一直没工作。在我爸失去教席後,她变得比以前更沉默。我硬带她去看医生,说是得了抑郁症。我爸走了之後,过了半年,我妈某一晚一口气吃完一个月份量的抗抑郁药及安眠药,在我终於上去老家探望她时,已经过了三天。我唯一的印象是,她的房间变得很臭。
这一切,都是我丈夫滕思悠搞出来的。不,应该说,是因为我个人的错误,逼得他走到这一步。
我是在六岁认识滕思悠的。他的英文名字是LucaWhite。他父亲是一位英国学者,母亲则姓滕,是香港人。他父母死於车祸,但具体细节我不知道,当时太小了。他父亲是我爸的旧识,他们在香港也没有别的亲人,我爸不想故人之子流落到孤儿院,就办了手续领养他。
见到滕思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他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能长得这麽好看麽?他的皮肤很白,像月光般乾净,我长大一点才知道外国白种人的皮肤都是这样剔透的。他的眼睛是深蓝色,有时令我想到黑夜前的那片丝绒天蓝,激动起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又像是波光粼粼的海水,浮泛着星斑阳光。我好想这双眼只看着我一个人。
我爸妈说,他比我小几个月,所以我就是他的姐姐。小时候的滕思悠很乖、很纯,寡言,终日拿着各种故事书,默默坐在角落看,能看一个下午。我最讨厌读书,老缠着他陪我玩煮饭仔、打球。他勉为其难地陪我,看在我爸妈照顾他的份上,也从不敢当面说我烦的。
由小学到中学,他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可能我在中学时缠他缠得太紧——我没办法,他那时身子拔高了,活脱脱就是个混血美少年,在女生堆中的他就像流落在妖精群的唐僧肉,我不盯紧一点不行——他开始疏远我。我只好向父母撒娇,逼他每晚到我房里,教我功课。
我成绩特别差。因为我对着书本就想打呵欠,从来没试过努力读书。我爸是教授,特别爱面子,动用一切关系把我送进名校读书,一条龙地由幼稚园升到高中,就算我是个白痴,也保证能升上去。滕思悠就不一样,他是凭实力考入去的。他自中三开始就每晚教我功课,我为了引诱他,老是穿些紧窄性感的衣服:勒出胸形的背心、短得不像话的裙子。我跟他坐得很近,几乎连身子都贴上去,他还是坐怀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