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那一晚,维克托.尼基福洛夫失眠了。他张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脑海中浮现的是最後一道音落时,青年闭上他淡粉色的双唇、阖起暖棕色的双眼,所有的灯光在那一刹那消失的场景。
美到让人说不出任何的词语,那是一个你找不着形容词的感受,即使是隔着萤幕,维克托也能感受到自另一头传来的震撼,并且在回过神时,痛恨自己为什麽没法到前台亲自感受现场的氛围。
在胜生勇利的表演结束後,所有在後台的选手们一时间呆愣在原位,明知道表演已经结束,可心中又隐隐期待下一秒,暗下的灯光会再次出现,并且告诉他们,远远还不到说再见的时刻。
可当灯光再次照亮现场时,青年已经脱离演唱的情绪,原先神圣安宁的神情换上了胜生勇利独有的天真与单纯,眨着蜜糖色的双眼,青年看着台下赠与的欢呼声,一脸羞涩又有些尴尬,显然有些不知道该怎麽面对这样热烈的观众。
「大家好,我胜生勇利。呃……谢谢大家。」简单的一句话作为初次出场的自我介绍,浅浅一笑,随後就像逃命似地,头也不回地往披集所在的阶梯边走去,并且走回到後台。
那晚的表演让胜生勇利在网路上的评价跟着水涨船高,许多网友都被青年那独特的嗓音给吸引,进而沉浸到他所营造的画面中;乐评家们则是对青年的技术掌控感到惊艳,平时鲜少注意这位亚洲歌手的欧美音乐人开始思考与对方合作的可能性,毕竟,能够比拟女性声线的海豚音实在是太过稀有。
来自上天的礼物,能够达到海豚音的嗓子正是胜生勇利站在这个舞台上的最大利器。
与常见的胸腔共鸣不同,要抵达海豚音的高度必须掌握头腔共鸣的感觉,与此同时还得让全身上下呈现放松的状态,不然很有可能会破音、走调。搭配着日复一日的练习,抓住高音的感觉,这才能掌握许多歌手钦羡的特殊唱腔。
拥有潜力达到海豚音高的歌手绝对不是极少数,但能够掌握这项技巧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可胜生勇利在竞演中展现的表演完美到近乎无可挑剔,音准、音质也是最高等级,自然吸引了许多赞助商与音乐人的目光。
而维克托同样也是受到勇利吸引的其中一人。
顶着有些凌乱的头发,维克托看着窗外阳光渐起,想着,若睡不着那就索性不睡了,到琴房练琴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栋专门为歌手们准备的小豪宅并不单设置了八个套房,考虑到选手们为了竞赛的练习需求也准备了练习室——单人隔音间以及钢琴房。
有些歌手们喜欢使用吉他作为乐器单独练唱,又有些只是单纯做配乐练习,在这样的情形下会选择单人隔音间。而维克托个人偏好摆有电子琴的琴房,男子习惯藉由钢琴的音高来训练音准,虽然主办准备的电子琴不如自家的三角钢琴好,但也能加减凑合着用。
维克托一向是果决的行动派,决定要做一件事後便会立即动身。简单漱洗、换上衣服後男子这才推开房门,并且在关上门时放轻了动作——再怎麽自我中心,男子也知道现在并非多数人的起床时间。
可他却没想过居然有人跟他一样起了个大早……而对象还是让维克托失眠的罪魁祸首。
提着橙色行李箱,胜生勇利正努力将自己有些沉重的随身物品搬上二楼。
在前一晚的竞演後,依照结果淘汰了一名与勇利同来自东亚的歌手,对维克托来说,他对那孩子并没有过多的印象,之所以会注意到他也只是因为对方发现了勇利做为补位歌手的这项资讯。
房间就在楼梯隔壁,维克托一转头便能与勇利四眼相对。两人就这麽傻傻地看着对方几秒,直到日本青年率先回过神来,险些因为惊吓而重心不稳地向後倒去,这才让维克托意识到现下的状况。
而也在同一个瞬间,维克托跨出步伐抓住胜生勇利因即将摔倒而在空中慌乱挥舞的手臂,将一场可能造成严重後果的意外扼杀在摇篮内。
「不、不好意思了……」重新站稳步伐,勇利的行李箱在维克托的帮助下顺利搬上二楼,「造成尼基福洛夫先生的麻烦真的很不好意思,也谢谢您出手帮忙。」
维克托看着眼前九十度鞠躬的青年愣了下,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日本式纯正的九十度鞠躬礼啊!虽然有在网路上看过日本这样的特殊文化,但亲眼见着还是第一次!
不过青年冷漠生疏的语气倒是让维克托有些不适应,与粉丝相见,粉丝们的语气大多是狂热的,总是高声尖叫着男子的名字,生怕维克托没能看着他们;而工作上的夥伴们大多是亲近的,即使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采访记者,维克托也不曾听过这麽冷淡的语调。
——和前一晚在舞台上高歌的青年完全不同!
「你的随陪人员呢?要不是我刚好经过,那岂不是就要发生意外了?」说出话的刹那维克托恨不得给自己来个耳光,怎麽自己就不能再把语调放软些呢?「不是……呃……我的意思是,你身边怎麽没有工作人员陪伴?」
眨了眨眼,勇利露出了有些尴尬的神情,「……我是直接联络导演组,请他们带我过来的,但因为派来的是临时人员,本职上还有其他工作……」
「临时人员?」维克托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这男孩的选择真是超乎他的想像,同时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是维克托自己,他可能会选择在饭店内发呆慢慢等,毕竟他从不缺时间。
可勇利却是急着想赶来录制现场?一般来说不都是会紧张、害怕,以至於不希望过早进到节目组来吗?
维克托所想的并非没有道理,但比起心中的不安,勇利自从听见披集提到录制现场有很好的钢琴与音响设备时,青年就没法按捺想要赶紧来看看练习室的想法。
上一次进入这间小豪宅,是青年与其他选手打招呼的录影行程,导演组并没有给勇利参观屋内结构的时间,一完成预定行程,工作人员就将所有人一起送去竞演现场进行隔天的彩排了。
「因为昨晚没能睡着……可我知道现在这时间大多不是一般人的起床时间,不过我有传讯息给披集!」勇利的双手有些慌乱地在空中比划着,「披集是我的随陪人员……就是每个人都有的那个……」
「我知道、我知道。」维克托看对方一脸慌乱的模样,急着解释但又没法好好传达完整字句的样子。「放轻松点,别那麽紧张。我能理解的,失眠的原因是前一天演出的情绪还没能完全消散,对吧?」
原本还想要做些解释,但勇利听了维克托的话後反而愣了下,露出有些不解的表情。
「怎麽了?」
「啊……不,没事。总之,谢谢尼基福洛夫先生的帮忙。」向维克托再次九十度鞠躬,勇利弯腰准备将行李箱推到自己的房间。
一脚挡住青年的去向,维克托露出了个自认为完美且友善的笑容。「维克托。」
「什麽?」
「我不太喜欢身边的人称呼我的姓氏。我相信我们会相处好一段时间的。」语毕,维克托给了青年一个wink,「你觉得呢?勇利。」
「好、好的,维克托先生。」
「去掉先生。」
「好的,维克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