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親愛的,到我碗裡來 — 蔓草-5

闹钟一响他就睁开了眼,按掉了之後有些恍惚地看着天花板,几秒钟後神智逐渐回笼清明。她醒了吗?李彦霖想。

仔细听了一下,似乎没有人活动的动静。

睡了一觉之後感觉好多了,他翻身下床,捞过外衣又穿了回去,开了门,果真吴安雅还没醒,他自顾自的去了厕所,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後,站在空无一人的客厅想了想,举步走到厨房去研究了一下她有甚麽食材......真是乾净的冰箱......

好吧,回想起来他自己的冰箱也挺乾净的。

既然吴安雅没醒,他也不打算叫醒她,拿了她挂在玄关的公寓钥匙跟车钥匙,就自顾自的出了门。

她一直睡到李彦霖提着行李买了菜回来,又把晚餐煮得差不多的时候。

他先是听见了开门声,不多时,吴安雅经过了厨房,李彦霖一边用锅铲随意翻动青菜,一边看了她一眼,身上带着刚睡醒的凌乱,就站在厨房门口,「起来了?闻到菜香?」他问。

「我冰箱里没甚麽菜。」她有些疑惑地说。

李彦霖随口回答:「是阿,连泡面都没有。」

「呵呵。」她轻笑了一下,神情略显恍惚。他觉得她可能还没怎麽醒。

他依旧随意地回应着:「去洗个手,可以吃饭了。」

吴安雅没答话,他再看过去,止余背影。

等他把最後一盘菜端上桌,又洗好了锅子,对方还是没从厕所出来。

他有些疑惑,可厕所的门是开的,所以李彦霖走了过去。透过半开的门,他看见她梳发的样子,对着镜子,抓着一绺头发用梳子慢慢地疏通,不疾不徐,低垂着眼帘,目光专注。

他觉得,他可能很爱看她梳头的样子,从凌乱到整齐,把自己整理好。

李清照写《武陵香》说『日晚倦梳头』也许慵懒颓倦看着是美,也许满是情丝哀愁因此无意整理自己。但却是过於消极厌世的自我放逐。一时的软弱、疲倦、消极、那些负面情绪都是人之常情,问题要如何从中调节。

然後跨过当时遇见的难关或低潮。

吴安雅一直很好,她也许有些时候会逃避,但沉潜思考过後,她依旧会选择面对,那些也许会令她痛苦的事。

李彦霖就这麽抱臂倚在门边,直到她从镜子里发现了他。她无声的直视着他,并没有被打扰的尴尬,他觉得她总是容许自己越界的不设防,催化了他的贪心,加深了他的执念,他不经意就想用各种方式试探她,得到答案,越发了解她之後,他可以更加放心大胆的计画未来。

但总得来说,其实目的都是一样的,他想要她心甘情愿地走进他的世界。

「我记得,那天晚上,你也是这样梳完头发才走进来。」他开口道。

吴安雅似乎也知道他在说甚麽,她放下梳子询问:「帘子明明就不向着厨房,你为什麽看得到我进门?」

他忍不住轻笑,「影子。」

「啊!」

「走吧,出来吃饭了。」他愉快的说着。

她似乎也想通了,坐下来没多久就开口问他:「你怎麽知道景淳的事?」

「你知道,八卦是长脚的,何况是这种大事,总是有那些好事者,我是半夜接到的电话。他们最近要结婚吧?」

「嗯......」吴安雅神色郁郁,「他们一直在吵架,我原以为到了婚礼就好了......景淳出事那天,如曦打给我,我带她回来,她一直在道歉,我也没多想,可隔天她就拒绝我陪她,她说我是外人......」她露出一个自嘲的笑,「是啊......想想也是。」

「结果我去上班时,叶景森刚好负责了景淳的事,来讯问,我问他能不能去看看景淳,他带我去了,没想到却让如曦看见了,後来我去灵堂时......唉,她居然说景淳对我有意,还把话都摊开来讲,真的好惨啊,冤死了,」她苦笑地看着他,「反正就是闹开了,我觉得烦,所以就算她後来又装没事说他们回南部了,我也没跟去。

「前两天,我跟叶景森去吃了顿消夜,他说他们已经锁定了犯人,可是以他的说法透露出来的资讯,似乎如曦也有嫌疑,唉,怎麽可能啊,到底怎麽会变成这样,我觉得我又做错事了,真的好烦。」

「景淳的事是意外,你何必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陈如曦不可能傻得去犯案,难道你不了解她?」

「......我知道的。警方也说他们有几条调查方向。」

李彦霖听她这麽说,平淡的点评:「听起来,破案是指日可待。」

吴安雅想了想,「也许吧。」

可她依旧神色忧郁,看得他忍不住开口:「我说,你现在是庸人自扰。」

「我本来就是俗人。」吴安雅咕哝。

「俗人哪来这般傻,这几年,怎麽就没看见你交男友?」

「忙得连吃饭都没空。」她不看他。

「藉口。」

吴安雅显然被问得有些烦躁,她「哼」了一声又不说话,默默地拣菜吃。

其实他就是故意的。

想想也觉得自己有些恶劣,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她。

思念究竟能维持爱意多久?两年、三年、五年?

他原本真的想放手,她留在国内总是会遇上新的人,有新的恋情,那个未知的人能在她身边,吵吵闹闹甚或相互扶持,他原本是觉得,即便他顺利地拿到学位,四、五年间,也足够她也忘却这段不似感情的感情。

他自觉不是甚麽好男友,其实在这之间他有许多次都可以说实话,可却每每选择缄默,甚至放任她难受哭泣,她不记得自己曾问过他的问题,可他记得。

『你可以忘记心里的那个人,不要去追逐他,然後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好吗?』

他第一次觉得心痛是那时候,那就是个幻影,他构筑了一个幻影挡在他们之间,她却深信不已,为此忌妒伤感,埋得那麽深,深得连他都没注意到。

可他还是退缩、害怕了。

他一定会出国,分离是必然的,他不知道距离会磨掉多少感情,不只是学位,那时他妈疯了,越发严重,他必须送她出国医治,因为家里的事,他烦躁不已,要是告诉她真相,也许他们不用分手,但他只是拿这些不稳定的因素去折磨她罢了。

她若不明真相而放手,也许反而是相对安稳的途径。

随着时间拉长,她会忘记他,会开启新的恋情。然後有一天他会变成对方回忆中的一抹淡薄痕迹。

他原本真的是这样想的。

叶景淳在他离开一个多月之後打了通电话把他骂了一顿。原因是他从陈如曦那里听说了他们分手这件事。骂得很难听,但对方也告诉他,吴安雅甚麽话都没说,不管是好的或者坏的,她只是加了一个月的班,然後得了场重感冒兼胃溃疡住了院。

那通电话收线之後,李彦霖紧握拳头感受到掌心的刺痛,他不知道跟心里比起来哪个比较痛,不知何时累积的泪水从眼眶滑了下来,一滴、两滴......直至汹涌难测,他双手摀着脸疼得压低了身体,低声地呜咽从指缝里传出,在这空寂的室内回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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