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辄——」
「呵……十六年的变化还真不少阿……」
白漓望向车外不停闪示着的景物,自迳回忆着往事,道:「你相信当年,这里、那里都还只是草木丛生的荒地吗?」
专心开车的夜狐,似乎听出她的心思,偏头、冷笑着说:「漓爷,请放心。」语落,他嘴角边渐渐浮现出的笑意,越来越残忍。
「过近千帆,物『逝』人也非,应当就是如此了。」
白漓仍旧杵着头,静静地凝视着窗外,可她的双眼却无法聚焦任何事物,在美的景物对她而言都是一片模糊……
回到白帝城,她的心情很复杂。
很多、很多的细微记忆,早被这十六年的岁月抹去。
她依稀记得这地带,本来只有即膝的芒草与树木,几乎没几户人家。
儿时,她常常跟阿明一起跑来这里玩鬼抓人、孙悟空……之类的游戏,总要玩到家里的仆人找到她们,并对她们说「放饭了」,贪吃的她才会抓着阿明狂奔回家……
如今,这充满她回忆的荒地,却成了金碧辉煌的商业大厦、百货公司、餐厅酒店,连人行道都效仿了法国的香榭大道,砖瓦、建筑乃至树木、路灯都带着浓浓的欧式风格。
这一路上,她还没少见高级名车从旁经过……
以前哪有这些东西?
叹了口气,白漓抿着唇道:「看来这些年……白帝城的发展还挺好的。」
「漓爷!」专心停车的夜狐,没听见她的声音,仅表示:「白府已到,是这边吧?」
回过神,白漓这才发现,车子不知何时停在斑驳的围墙外,眨了眨眼,她指着前方的空旷处说:「你在前方等我吧。」
待夜狐点了头,她便戴上墨镜、拿起了花束下车,慢慢走向了多年未见的旧家……
昔日的豪门世家,彷佛是被是人们所遗忘似地,已成了断言残壁的废墟,任其腐朽。
斑驳的围墙上,布满了青苔,一株株荆棘攀附在上头,残黑的的水泥墙还留有几道当年被火焚烧的纹路……
倘若不是一旁的门牌上,还刻着清晰的「白府」二字,她恐怕连自己家都不认得了吧?
白漓深吸了口气,抬脚踏入大门内。
睽违十六年,她终於回家了,可她的心,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
「这……公园?」
走没几步路,眼前的景象就让向来处变不惊的白漓,也讶异地无法言语。
娇小的身躯,像是被雷击中般,僵在了原地,她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自己眼前的这片绿地。
「奇怪?」她试图寻找那记忆中的影子,但越深入观察,她越无法保持冷静,不由自主地呢喃道:「明明过了这麽多年了……为什麽这里没被查封?」
这本应荒废如鬼屋的地方,有明显被整理过的痕迹,放眼望去遍地都是花草树木,一路上的小径更是铺上了白色石英砖,角落处更设有凉亭与水池!
鸟语花香,欣欣相容,美丽的庭园造景艺术,不免令她有些震撼,最令人讶异的是那正中央的大理石块……
无名碑?没有名字的墓碑?
「难道……」白漓一双本平静如湖面的美眸,都疑惑了起来,不禁歪头自问:「是夜狐走错地方?还是我自己记错位置了?」
她带着不解的心情,向着无名碑走去,纯黑的长裙与青黑色的长发随风飞舞,让这美丽的墓园宛如画般,不切实际。
「是罗杰他们吗?」白漓淡漠的嗓音里,透着一丝难得的暖意。
想了许久,她也只想到这一种可能,可这份猜测很快地就被打破了!
越靠近无名碑,她这双眉是拧得越紧,越来越猜不透这里究竟是谁的手笔……
本以为这墓碑只是用来当作标地物而已,并没有想过在白色石块上头,竟还刻有着这麽几段小字:「烟袅袅,泪汪汪,黑衣随风扬;云雾雾,天阴阴,谁知情悲伤;情茫茫,怨纷纷,听闻曲离笙;酒洒洒,花落落,只愿亡灵安,吾愿,此地亡灵,永宁安。」
短短的几行字,她却像是能与作词的人心思相通一样,清楚地感受到他在写这首词时,那种悲愤的心情……
可写下这文的人是谁?
肯定不会是罗杰他们那些华文造诣,搬不上台面的大男人啊!
会不会是父母亲的朋友?
甩了甩头,她不在猜测,无论是谁她都会抱着最感恩的心,来面对对方……
「刷——」
怀念地盯着无名碑,白漓以最尊敬的心捧起了红花束,慢慢的让双膝着地,淡淡地问:「过得好吗?」
她的声音不禁开始哽咽。
还记得当时新闻报导很耸动,闹得沸沸扬扬地,即便是平时与他们交情甚好的邻居,也没人想沾上这烫手山芋。
所以她的亲族们,全被就地掩埋。
世人都说,是因为恶魔之子降临,而使白家遭了天谴,她们怨不得旁人……
恶魔?天谴?
他们有的被火烧的焦黑,肌肤之间还相黏;有的屍首分离、满是刀痕,即便是外行人也能清楚地知道——他们死因肯定不单纯。
可是,人们宁可相信那是天罚,也不愿去探究真相!
唯一相信她的,恐怕是凶手了吧?
「对不起……我回来了。」
放下花束,白漓缓缓俯下身躯,让圆润的额头慢慢着地,她哽着声音说:「爸、妈……漓儿,还活着……漓儿,回来了!」
一语方落,一道道冰冷的泪水,便从那本无丝毫波动的眸子里慢慢滑落。
白漓静静地跪於风中,哭得寂静,她苦笑道:「早就说好不哭的……怎麽还是……这样呢……」
白府的坟塚里,静得宜人,随着鸟鸣而起的微风,将她的泪水一点一滴地抚去,如此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