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这样聊天了呢。」枕着手臂,我拉开可乐的拉环,仰头大口灌下,一股冰凉漫入舌尖再滑进喉头,使我畅快地呼出一口气。
姐姐则走到前头倚着栏杆,遥望洒落的月光。
夜色朦胧,姐姐眉宇间的皱褶却怎麽样也松不开。
望着她凄然的背影,我不动声色地徐徐解下自己身上的薄外套,靠着斑驳的旧墙直起身,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後为她披上衣裳,她偏头睐了我一眼,仍是沉默。
良久後,她蠕动嘴唇道了声谢。看着她在我面前还是努力强颜欢笑,我心里自然很不好受。
——真没想到他们之间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这是我始料未及的。
——姐夫所在的美商公司周转不灵且面临倒闭,难怪姐夫都得在公司工作到没日没夜。
甚至姐姐跟姐夫这两个同样温吞的人还为此吵过一场架。
我叹了口气,手掌轻搭上姐姐的肩膀:「姐,别难过了,看你这样我心里也难受。」她抿唇静立,迎着晚风的脸庞瘦削,一点都没有怀孕少妇该有的福态。
「其实……」她启口,四周空气微凉,远处有摩托车驰骋而过的声响,震耳欲聋。
「我只是自责……」我回头,对家灯火通明,格外扎眼,惹得我眼睛微微一眯——
映在我瞳孔里的她,竟显得那麽旁徨无措。
「……我什麽都没能帮上他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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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等我适应那道光亮後,发现姐姐眼里闪着泪光。
在我没意会过来时,我就说出了那句话——
因为在我心里,姐姐永远都是那麽温柔敦厚,又那麽温暖的人。
「姐,你知道吗?陪伴就是最好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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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岑薇回来了喔?这麽大的事情怎麽不讲啦!臭岑霏!」久违的噪音竟使我有点怀念,明明过了那麽久,就属杨千霈的个性一点都没变——
还是一样嗓门大又三八,但永远是一个让人觉得心暖的存在。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啊!我姐要来又没通知我。」眼眶有点热,我随手揉了揉,手机那头又听见杨千霈兴致勃勃地接着说:「啊啊啊好啦就放你一马!不过既然你姐回来我们当然要约啦!你拉岑薇,我负责拖谭宁那女人!就这礼拜六下午吧?我们四个好久没见面了欸!都不知道我会想你们吗!每个都给我装傻装忙,欠揍啊!」脑海里已然描摹出杨千霈磨刀霍霍的样子,我不禁轻笑出声,她又接话:「……对了,等我一下,谭宁那女人来电话了。」匆匆讲完後她没等我答腔就离开了,我只听到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接着四周趋於宁静。
我耸耸肩,抓起遥控打开电视随便转台,过没多久手机那头又有了动静——
「岑霏你还在吗?」喘着粗气的她实在有点好笑,我执起手机笑答:「有啦,我在听,谭宁说什麽了?」
「喔她说她可以来我们的聚会,还有……」她踌躇一会,我奇怪的反问:「杨千霈,你想讲什麽?干嘛不一次讲完啊?」
「……你有没有男朋友?」她挣扎半晌终於问出来,我蹙眉搔了搔头,脑袋蓦地飘过易昕曜的脸孔,吓得我差点失手把手机摔在地上!
「呃……呃……没有,我没有男朋友。」我强作镇定,抚着胸口压抑着急促的心跳——
妈呀!我在想什麽!明明决定要跟他保持距离了,怎麽会——
「岑霏,你干嘛那麽紧张啊?做贼心虚哦?」杨千霈揶揄我,我却笑不出来,又强迫自己深呼吸後,我问道:「为什麽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哈哈哈哈哈哈——啊就谭宁问的啊!她要带男友来,怕我们这些单身狗难过,你都不知道她男友真的超帅,就像——」「像什麽?」我挑眉,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激动:
「哎呀我不会形容,反正就超帅!」
「噗!杨千霈你不是业务部经理吗?竟然会词穷哈哈哈!」我捧着肚子在床上滚,杨千霈静了几秒後不甘示弱地又说:「哼!那我告诉你谭宁男友的名字你自己去google,听谭宁说她男友在国外是很有名的摄影师哦!」
「好啊!」我终於坐起身,一脸兴致盎然的问:「叫什麽?」
「嘿嘿嘿,他叫——
池、予、颢——!池塘的池、给予的予、崔颢的颢。」
她一讲完,手机就猛地从我右手松脱掉在地上,发出「砰」的巨响!
「喂?岑霏?欸你怎麽了啊……?」
是他?谭宁的男友是他……?
我脑海里浮现出记忆里他最後的温柔笑容,以及那伤人得太过直接的话语,让我一逃,就是十年。
「莫莫,对我来说,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那一年凤凰花开,骊歌清唱,我与他最後的道别不是再见、不是毕业快乐,而是落荒而逃,以及那胎死腹中的「我喜欢你」。
那年,我15岁,池予颢16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