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我相信你没忘了之前说过的话。」易昕曜眼底遍布寒意,利如刀刃的眼神直将少年千刀万剐,少年却眯起眼,浏海垂落,沉下脸色却继而挂起令人森然的笑意:「唔,我想想,你那时候是用哪只手打碎我们的兄弟情谊呢?阿曜?」
眼见少年挑衅的扬眉,易昕曜则勾起一个轻蔑的讽笑:「你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吧?阿飞。若认为我无情无义,我倒觉得你咎由自取的成分为大。」「你——!」易昕曜话音方落,少年傲气的脸蛋瞬间褪去血色,跨步上前揪住易昕曜的衣领:「阿曜,就算你不去面对那也是事实!那个女人本就是个——」「碰!」一个骤然的挥拳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回过神来时我见到少年的嘴角渗出血丝,顺着有棱有角的下巴滴落衣领,晕成让人心惊的一片艳红。
我慌忙上前把易昕曜的拳头按下,一个胖胖的男生也赶紧将盛怒之下的少年拉至一旁。
「易昕曜,你干什麽!」待终於分开剑拔弩张的两人,我又惊又气地忍不住劈头落下狠骂:「为什麽动手?」他闻言一把挥开我的手,连看都不愿向我看一眼,置若罔闻的朝少年吼了句:「我不准你说她!你没有资格!」「阿曜,凭你这句话,这一拳,我们从此再也不是兄弟!」少年愤然甩开胖男生的箝制,沉痛的眼神自易昕曜脸上移开,然而在走往门口的途中经过我身旁却又停下。
我下意识挪步远离他,他却恍惚启口:「你女人是不是什麽都不知道?」他微愠的浅眸还遗余着尚未燃尽的怒焰,声音却仿若无波的一池静水,着实令人连应对都无所适从。
然而却把我的心湖搅乱得措手不及。
——不该出现的我,不应存在的无知,此刻我内心的旁徨已胀大成宛如爆破在即的气球,一分一秒都让我无法喘息。
「没有什麽是她该知道的。」易昕曜沉声应答,闇眸里的戾气不减半分,但我只感觉自己的心一寸寸逐渐凉透。
——原来啊原来,他打从一开始就什麽都没想让我知晓。
无论是他的无家可归、胸口上的女人刺青,乃至他兄弟上下都知情的一切,我都一概不知,说好听是怕我无法承受,论事实是他不愿让我贴近他心底深处始终悉心保藏的秘密。
——说到底,我不过就是个外人罢了,他的疏离也是合情宜理。
——更何况,我也只是他的老师而已……
「阿曜,原来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方式?」少年拧眉,瞳里没有半点情意,就这麽目光炯炯的注视我,半晌後,他忽然拉起我的手腕往外头走去,还顺势带上白色铁门。
探出公寓五楼的窗口,我凭窗而立,微微托腮凝望对街的车海人流,与少年各自无语。夕阳缓缓西落,默了片刻,少年仰头望天,神情专注在苍凉暮色上万彩缤纷的云霞,而从唇齿间流泻出的话语随风散逸:「人有一体多面,而阿曜只露出一角,其余的那些阴暗与崎岖他都自己收着。」
我微微偏头,少年的口吻温淡如此时斜阳洒下的暖橘色余晖,他的人影长长地被拖拓至墙上,彷佛落日下隐晦的淡愁。
其实,他也只不过是把自己置身在易昕曜的人生中,想为他在不为人知的时候劈荆斩棘罢了。
「他很重感情,就是无法忍受别人说任何一点那女人的不是。」他轻哂:「我是故意的,虽然那天确实喝了酒,也确实有几分醉意及怯意。」
我闭上眼,感受晚风拂面,眼眶却悄悄浸润泪滴。
他一字一字的慢慢说,气息平稳,极其轻描淡写,宛如宣纸上不经意撇下的笔墨淡痕——
「我啊,大抵是喝酒後胆子壮大了,就这麽跟他说:『你妈就是个婊子。』,而这句话付出的代价,你也看到了。」
他指着包在绷带下的眼,我说不清心里翻天覆地的难受感。
——多想好好的,把少年说的『他』拥进怀里,
无论他是什麽,而我又是什麽。
因为心偏了,就再也拉不回来。
「阿飞……我跟他是站在同一边的。」我瞅着少年的眼,他轻声笑开:「幸好是这样,没有辜负他把你带来的心意,他认真起来可是头一遭。」
我的手指猛然收紧往掌心聚拢,眉间的折痕怎麽也抚不平。
如果真有这麽简单就好了。
——「难道就不能你只是莫岑霏,我只是易昕曜?」
如果,真有这麽简单……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