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莲见李虎似是沉沉睡去,心中明白此时的他必定又饥又渴,身体十分虚弱;便又快步回家,从藏着银两之处取出十两银,为夏生穿上小斗蓬,再将夏生背在背上,然後牵出驴子,骑上去便往城里赶去。
她赶了半时辰的路到城里,赶紧到较熟的药材铺去,买了极好的创伤药膏与三天份的治伤药材;又往市场而去,在卖生鱼的铺当上买了三条鲤鱼,生鱼对於皮肉伤最有补身效果,这是马莲的娘从小就告诉她的。
马莲再赶半时辰的路回到家里,马上将刚死的鲤鱼处理好,片下肉片,丢下锅里与小米一起熬成生鱼粥;然後再到鸡寮里挑选了一只较肥的老母鸡,忍痛杀了拔毛、切块放进另一个锅里煮鸡汤。最後马莲将煮药陶壶取出,将药材放进去,直接在火盆上煎药。
当煮药的水从四碗水熬成一碗水,生鱼粥早已熬好,鸡汤也快煮好。马莲将药汤放入一盅瓷瓦罐里,再将生鱼粥和鸡汤一一倒进其他盅瓦罐里,然後将瓦罐与药膏都放进竹篮,再谨慎地提到李虎家。
马莲提着食物进入李虎房间,火盆已烧旺了,炕也暖了,李虎身上的温度也回温了些。马莲扶起李虎,将生鱼粥一匙一匙小心喂进李虎口中,此时半昏迷的李虎似乎是真饿坏了,模模糊糊地吃下美味的生鱼粥,再喝下一罐香气浓郁的鸡汤,最後马莲将药汤喂入李虎嘴里,让他消化一下。
然後马莲又烧热了水,将装有热水的木盆端进房间,再退去披在李虎上身的衣服,然後解下之前裹的棉布条,露出伤口,她将棉帕放进热水里浸湿,拧乾後将伤口上的金创药擦乾净,快快地打开药膏瓶口,将那上好的创伤药膏涂抹在伤口上,再拿乾净的棉帕盖上,最後以另一綑乾净的棉布条包裹好。
马莲扶李虎躺下,再为他盖上棉被。马莲见李虎的血色恢复了一些,面容也安祥了,心里才放下大石。此时马莲才发现自己腰酸背疼,肚子发出响雷般的叫声,她才意识到自己忙了一整天,却一口水一粒饭都未曾下肚。
马莲见李虎睡得香甜,这才放心回家,泡了热茶喝下,再将多煮的粥盛一碗吃了,虽然粥早已凉了,马莲心里牵挂着李虎,倒也不觉得粥冷。她将锅碗洗净之後再将背上的夏生放下,进房里奶了孩子,这才舒服地小歇一下。
马莲睡了一个时辰便醒来,又到厨房熬生鱼粥、热鸡汤、煎药。当所有食物和药汤都准备好了,马莲便将其放入竹篮,背上夏生,出发到李虎家。
马莲一进入李虎房间,发现她临走前准备好的装热水的小陶壶有移动过的痕迹,她知道李虎曾起身喝过水,尚不致於完全的昏迷不醒,便让她放心多了。
马莲坐在李虎炕边,伸手轻抚着李虎长出胡渣的脸庞,心中有多麽不舍与心痛,她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强健英挺地在她面前割断那些他猎来的动物的咽喉,他是多麽生龙活虎地带着她为他所做的乾粮上山打猎,将猎来的野兔、花鹿拿来给他们加菜,他是那麽情意真切地关心她、体谅她,他是条铁打的汉子,如今却身受重伤虚弱地躺在床上昏睡着。
马莲的泪噗苏苏地掉下来,她忍了一夜一日,所有的担忧与委曲都化成泪一串串地从眼眶滑落。这个让她初嚐爱滋味的男人,是她心里的宝,她不可以让他再受半点伤害。
她扶起李虎,拿生鱼粥与鸡汤喂他,再将药汤一口一口喂入他的嘴里,李虎似乎意识到自己是饱暖安全的,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却也未睁眼瞧上她一眼,但她相信李虎心里是知道的,能够如此照顾他的人,世上也只有马莲一人了。
马莲的眼角仍噙着泪,她看着李虎的病容,双颊似乎消瘦了不少,便取出袖里的手帕,轻柔地拭去李虎脸上的风霜,等他醒来,她要紧紧地环抱住他,请求他为了她别再深入险境,这一次李虎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已经够让她惊心动魄了!她无法忍受失去他的情境,她好怕!好怕再也不能拥有他、照顾他。
此时天色已晚,马莲猛然想起还有许多事尚未去做,便起身照看李虎身上、身边还有什麽需添加的,再看看炕内木炭够不够热、房内火盆火够不够旺?只见一切都安好,马莲才拾起李虎那沾满血迹的衣服和包裹过伤口的棉布与棉布条,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
马莲将那些沾有血污之物拿到後院,从井里打起一桶水,就着月光,开始在冰冷的水中清洗。洗好之後,马莲将使用过的棉帕、绵布条放进滚沸的热水里消毒,煮了好一会儿才将棉帕、棉布条取出,与李虎的衣服一起晾在後院。
马莲打点好李虎家里,才回到家,盛起冷掉的粥与汤,草草地吃完一餐,然後泡了热茶一杯饮尽,才进房奶了孩子。经过一整天的折腾,马莲累得连炕都没够暖便抱着夏生睡着了。
到了半夜,马莲突地惊醒,想起李虎不知如何?便匆忙披上短袄,快步走到李虎家,进到房里,发现李虎翻了身,床旁装水的小陶壶掉落地摔碎了。想来是李虎夜里想喝水,翻身欲拿壶来饮,却不想力气不够,壶拿不稳便摔碎陶壶。
马莲忙将李虎扶起翻回正面,然後到厨房拿陶杯倒了铁壶里的水,端到李虎炕旁,扶起李虎的头让他喝水,李虎饮尽杯中水,仍迷迷糊糊地说要喝水,马莲再去倒了一杯水,让李虎喝下,正要转身去拿扫把扫乾净地上摔碎的壶,想不到李虎又喊着要方便,马莲只得到茅房拿出久未使用的尿壶,以清水略微冲洗一番,便走进房里。
马莲怯生生地走近李虎,羞红了脸,伸手解开李虎的裤头,掏出那话儿,将尿壶口对准,别过头让李虎方便。说也奇怪,拿尿壶服侍丈夫方便也好几次了,从来都不曾像现在一样胀红了脸、紧张地流下汗来,但这一次,服侍心上人方便,她却觉得比初夜还令人害羞。
李虎方便完了,她将李虎裤头绑紧,再将棉被盖好,脸红心跳地将尿壶拿到茅房,把尿倒入茅坑中。马莲站在後院,月光洒了她一身明亮,她想起李虎的那话儿,又开始害羞地不能自己,那是一个人身上最私密的地方,只有在两情相悦时才会裸裎相见,同入缠绵悱恻之乡。
马莲想起了自己,她同丈夫并无男女之情,却得相对一生,甚至生下孩儿扶养长大;但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是爱着李虎的,却只能以礼相对,并无肌肤之亲,开口喊对方也要依足礼数与辈份,才能符合礼教与道德的规范。她不懂,一个陌生人与另一个陌生人因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而成为夫妻,在成亲之日草率地发生肌肤之亲,却从来不懂情为何物。
这样的夫妻会快乐吗?会幸福吗?
忽地她猛然想起她时常做的梦,梦中那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对她深情而专一,他会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保护她,他会热情地拥抱她、亲吻她,对她说她是他唯一的女人,他要带她远走高飞。
这个男人,竟然真的从梦中走出来,双手迎向她,等待着她轻轻点头,她就能够得到这个她梦魅以求的男人。李虎,就是那个男人,他完全符合马莲心中对丈夫的理想,她爱定了这个男人!再也不愿从爱情中抽身。
她又想起娘亲对她的敦敦告诫:一个好女子是千万不能妄想得到舒服快活的,否则就与淫妇无异。
她想娘亲也经历过这样的婚姻,却认命地与丈夫厮守一生;不只她的娘亲,还有娘亲的娘亲,娘亲的姊姊妹妹,和所有跟她家族有关的女人都是这样过完一生,为什麽只有她,能够遇到梦中的好男儿,更与他相熟相惜?甚至於,他们之间或许产生了爱情?
马莲想到这里,脸上的表情变得温柔美丽,李虎会不会像自己一般爱上了她?她轻轻地笑了。
马莲打了水洗净双手,进入李虎房间,扫乾净地上的碎陶壶,又在炕内、火盆中添了木炭,然後将陶杯倒满了水,放在李虎炕边,见他睡得香甜,这才放心回家。
马莲脱去短袄倒在炕上,看到她的儿子夏生,便疼惜地轻拍他,然後俯身亲吻了他一下,她的儿,也是她心头的宝,她这一生都要好好地为儿子与李虎而活,亲力亲为地照顾他们,直到她再不能够为止。
马莲抵受不住疲累侵袭,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