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离开後两天的早晨,马莲一出门便看到院子里满是鸡毛和血,她心知不妙,立刻冲进鸡寮,察看鸡寮的状况。只见鸡寮东面墙下的土地被刨了一个洞,像是动物所为,鸡寮里充满浓浓的血腥味,马莲一数鸡只数目,发现少了四五只鸡,马莲心想一定是山上的狐狸或土狼到她鸡寮来猎食。
她早知道这傍山而建的村落容易引来山上的动物来猎食,她的鸡寮正是那些嗜血动物的头号目标。
马莲没有时间哭泣,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怎麽补上那被刨出的洞。她到仓库取出几只麻布袋,在院子里掘了些土倒进袋子,以麻绳绑住袋口,再堆在鸡寮地上缺口的地方。
做了这些粗重活之後,马莲累得坐在门槛上喘气,接下来,她只能祈祷上天不要让那些狐狸或土狼再来猎食她养的鸡。
第二天天未亮,马莲担心的睡不着,起床穿衣欲到鸡寮察看;她一出大门,在微亮的天光下,她看见院子里又是满地的鸡毛与血渍,她心一凉,马上冲进鸡寮看状况,只见昨天堆积土袋的洞旁边又被刨出一个更大的洞,鸡群们全被惊吓得挤在西边,地上留有大片未乾的血渍,马莲颤抖着身体数着母鸡的数量,果然又少了七八只。
马莲腿软地步出鸡寮,望着那些鸡毛与血渍,她终於崩溃了,慢慢坐在地上,放声大哭了起来。此时她好希望身边有一个男人可以依靠,但是丈夫现在不在身边,家里只有一个未满半岁的婴儿和她一个妇道人家,她不知道该怎麽办?她不知道还可以再做些什麽来停止这场恶梦。
她哭得凄厉、哭得悲呛,邻居被她的哭声惊扰,纷纷走出来看看发生什麽事?平时和她要好的高叔高婶、张嫂和王家大娘都聚到她身边看望她。他们察看了鸡寮的惨况,又围在她身边议论纷纷。马莲哭了一阵,渐渐也收住眼泪,邻居们不断地安慰她,又承诺会帮她想想办法,马莲才在大夥搀扶下回家休息。
马莲回房躺了一会儿,又起身奶了孩子一顿,然後不安地在厅中走来走去,直到天色大亮,邻居高叔高婶和张嫂来到她家,大家甫一坐定,高叔就开口对马莲说道:
「陆家娘子,你知道你家旁边那间几年没人住的房子有人家搬进去了吗?」
「我不知道。」
「我听村长说搬进去的人是个猎户,姓李,不是本地人,是从山西外面进来的人。」
「我说呀!猎户最拿手的就是猎狼猎兔猎狐狸,而且设陷阱抓动物也是他们拿手的。」
高婶抢着接丈夫的话,被丈夫恶瞪一眼,便噤口不言。高叔接着再说下去:
「像我家老婆说的,猎户拿手的是设陷阱抓那些狼呀狐狸的,你不如去和那人商量一下,请他帮忙在你家鸡寮附近设陷阱,说不定真能抓到那些吃鸡的畜牲。」
「高叔你说的是,可是我一个妇道人家,怎麽好单独去他家打扰?」
「这点你放心,我会先帮你去找他说话,然後请他到你家来,大家再商量商量。」
「高叔你心肠真好,我在这里先谢过你了,待得抓到猎物,我再做些点心谢谢你们。」
「陆家娘子你别客气,大家都是邻居,帮你这点忙是应该的,更何况你当家的如今出远门,我们理当多照顾你的。我这就去姓李的猎户他家找他说话。」
马莲与邻居众人一再道谢,再送他们出门。她庆幸平时她常做些点心烙饼送给这些邻居,闲暇时也会帮那些大婶大嫂大娘做些针线活,现在她家有难,邻居们的回报让她感到窝心。
送邻居们出去後,马莲这才想起陆家左侧有一间几年无人住的农舍,在离陆家两里远的小山丘上,走过去大约不到一刻钟时间。她心想:那农舍何时有人搬了进去,她竟然毫无所知,可见那姓李的猎户出入时间与一般人家不同。
时近午时,陆家来了一个年轻男人,一进门即高声呼唤:「嫂子!你在吗?我是展鹏啊!」
马莲闻声即从房中走到厅内,看着眼前这个身材、模样都与陆一元相去不远的男人,有些惊讶地笑着。
「展鹏,你怎麽来了?文惠没一起过来吗?」
「早上我在街上听说一元哥家里出了事,便赶忙过来看看,文惠肚子都那麽大了,便也不叫她一起来了。」
说话间马莲从茶壶倒出一杯茶来,递给这个名唤展鹏的男人。原来这个男人是陆一元同一间祠堂的族弟,名叫陆展鹏,小陆一元两岁,和马莲住在同村,与陆一元感情要好,时常走一个时辰的路来看望陆一元夫妻。陆展鹏家中父母健在,还有一个已嫁人的妹妹;去年秋收後娶了同村女子,文惠,春天时文惠怀上孩子,现在已八个月足。
文惠娘家较为富裕,而她又是村子里有名的美人,上有四个哥哥,是家中的独生女,自小较为娇养,因此不擅於厨艺与针黹,常常来找马莲讨较,与马莲感情甚是不错。
只见陆展鹏一双眼睛直盯着马莲瞧,眼里有担忧、关怀与思慕。马莲显是习惯了陆展鹏这种眼光,便也神色自若,向陆展鹏讲述这两天发生的事。陆展鹏听得这些事情,脸上不自觉显露出不舍的神色,他对马莲的心思,更是露骨。他见四下无人,遂走向马莲,低低地对马莲致意:「嫂子,真是难为你了!看你如此状况,就让我留下来帮你吧!不然…不然我的心会不安的。」
马莲见他如此欺近自己,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不想竟踩住裤脚,人便往後仰,陆展鹏立即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抱,马莲的心跳得厉害,却听见路展鹏的心跳得更厉害。
「嫂子,你不要紧吧!」
马莲连忙推开陆展鹏,嘴里轻道:「不要紧!我自己可以站得稳。」
陆展鹏征征地站着,眼神尽现轻怜蜜意。马莲往後退了几步,低下头,微蹙着眉,陆展鹏的心思她如何不知,初嫁来陆家,她便逐渐感觉到丈夫这个族弟来家里的次数太频繁了,几次丈夫不在,陆展鹏的脸色显然欢喜许多,直盯着她看的眼神也越来越多,他对她的思慕之情,也越来越为明显。
陆展鹏与马莲出身同一坐村子,年纪也相当,从少年时期便听说马家有一个贤慧能干的女儿,不但人聪慧伶俐,厨艺与针黹更是极为出名,打从马莲十五岁时,上门提亲的人家可说是络绎不绝。
那陆展鹏钟意的女子便是贤淑能干的类型,他时常和邻家少年结夥去马家院子外偷看马莲,马莲虽非美丽动人,倒也清秀耐看,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那股子娇憨爽朗的神色甚是迷人。陆展鹏曾见过马莲亲制的绣品,那精细巧妙的针法与柔和清新的配色,凡是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陆展鹏也曾将私下存下来的钱,去买了一两件马莲亲手绣的绣品,藏在房中,不时拿出来欣赏,以慰他相思之情。
当马家托媒人四处物色马莲的婆家时,陆展鹏也曾暗示过娘亲前去提亲,无奈当时陆展鹏的爹突染重病,之後重病而亡,实在没有多余的钱财给他娶妻,只能眼睁睁看着马家选择了邻村的陆一元。当他知道马莲未来的丈夫是自己的族兄时,陆展鹏心里竟然冒出欢喜,如此一来,他可以藉由探望族兄之名去和马莲说说话,虽无法倾诉恋慕之情,但只要能近距离见见马莲,也是好的。
尤其在他娶了妻子之後,文惠的厨艺与针黹都不算好,听说马莲正精於这两项女子该具备的才能,便央着陆展鹏带她上门向马莲讨教,他常常多买几匹布顺道送给马莲,做为文惠的拜师之礼。其实他只是私心期待,马莲能够使用他挑选的布料缝制新衣,让他瞧上几眼,便算做是他为马莲做了件事,满足他想爱护马莲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