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开斋空,秋陌想着接下来的打算。他跟吴玥约好二月的时候在塞北的广宁镇会合。往塞北的路程大约要三个月,只是入冬以後会更难走,他决定冒险走山路,原因是冬天虫兽都冬眠了,只要担心山狼狩猎,然而区区几只狼他还是打得过的。
为了三个月的路程,秋陌准备了不少粮食以及打火用具。看着鼓鼓的包袱,他有些头疼。
要是那本春水集能拿去换或卖就好了。
但他没有那个脸皮去。
即将入冬,天空总是细雨绵绵,秋陌为自己弄来了整套蓑衣和皮靴整装上路。
野兽们为了入冬特别的凶残。但这并没有难倒他。只是偶尔他会忍不住逗留原地,只为了多看书一眼。
如果去塞北之前看完的话,也许能跟其他人换书看,思及此,他又沉迷书里。
远处树上的斋空正望着秋陌的方向发愣。
自从他叛逃师门离开少林後,他真的是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才跟着这武当道长,而且这道长又特别的蠢。
就拿现在来说吧,在荒郊野外看起书来不蠢吗?
不过道长修为不低,几次都能化险为宜,前几天跟饿狼拼搏的时候,好几次他都要栽在那血盆大口里,道长还能巧妙击败。
但斋空不管如何都没要出手的打算,除非这人奄奄一息。
毕竟对方一点也不想看见他。
他还是识相的。
眉毛微微一挑,眼里那个人缓缓倒下,距离的关系看不出来秋陌被什麽攻击。
不对劲。
斋空轻功一跃,落下前似乎看见草丛有什麽,就在草丛的东西就要攻击斋空时,他的木棍也挡下那尖锐的牙齿。
是蛇,还是有毒的那种。
该死!
斋空拿着木棍跳离原地,将木棍重击石头上,木棍应声断裂,蛇还在晕眩的那秒,斋空将木棍的刺紮在蛇身上,毒蛇被刺穿的身躯血淋淋地在木棍上扭动。
制裁了毒蛇以後,他马上回到秋陌身边,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看得出来秋陌有先自我点穴不让毒液窜流,但是为什麽还是会晕过去?还是毒液不经血脉?
“听得见吗,伤口在哪?”
躺着的人除颤抖就再也没有其他动作。
斋空只好在把他衣服全脱了,就见大腿外侧的烂肉。
他看书看到一条蛇窜进他衣服都没知觉!?
这人以前到底是怎麽活下来的?
斋空拿出一条绳子紧紧绑住尚未腐烂的大腿,减少毒液扩散的机会。
快速在残留的木炭上升起了火,用酒沾湿小刀,拿在火上烤。
“忍着。”不知道对方听不听得到,斋空还是提醒。
他将小刀刺入烂肉边缘。
“呃...”秋陌呻吟了声。看来还有意识,只是这种毒会让人麻痹无法动弹。
为了不让他痛太久,斋空用最快的速度将肉剜出。
更难受的还在後头,把那些烂肉的残渣刨乾净。
秋陌咿咿唔唔地呻吟不断,因为疼痛醒来又晕,晕了又醒,这样根本就是在对他精神鞭笞,苦不堪言。
重新烫过小刀,快速的贴上伤口,这样重复几次,做些基本止血。
秋陌一晕不醒。
再洒上金创药止血,小心翼翼包紮。
斋空这才在周身寻找可用的解毒草,摘了几株。
“道长,嘴张开。”拍拍秋陌的脸,发现一动也不动。
斋空无奈将草放进嘴里嚼成汁,用手撑开秋陌的嘴,将解毒草药用口渡过去。
一株草的草汁不多,斋空只好重复几次。
紧急工作都做得差不多以後,才把秋陌的衣服穿好。
虽然都做了处理,他还是不放心,若是余毒残留,这人可能还会死。但要回金陵,也要十几天。得必须找个就近村落,如果要最近的村落...
是少林周边的小村了...
背起秋陌,将他跟自己绑在一起。
运起轻功,斋空一路狂奔。
觉得脑袋晃个不停,秋陌张开眼,黑暗中,藉着月光那不起眼却又有棱有角的面孔逐渐清晰。
朦胧间好像想起是这人救他的,果然又跟踪他,说什麽男人对女人的喜欢,可他是男人呀,果然有毛病。
“醒了?”斋空全身肌肉紧绷,缓慢往前。他正在回复气力,为了接下来继续用轻功赶路。只是夜晚回复气力有些风险。
秋陌也察觉到迎面而来的杀气,黑暗中有东西在伺机而动。
是狼!
秋陌知道的同时,一只黑狼正扑向他露在外头的脚,斋空跳跃一闪,狼群同时张牙齐扑,却扑了空。
狼群数量太多,很快的又被包围。
秋陌抬手,被斋空制止。“别运气,你身上余毒未清,运气恐怕让毒液攻心。”斋空一个转身,狼口就咬在他的两只手上,其他狼见状,也一起扑上。
秋陌改手拔剑,刺杀离他最近的一只,斋空也将手用力撞树,让狼晕得松开口。
秋陌挥砍身後不断扑上来的狼群,斋空也用双拳击倒前方来袭。
两人的喘息声逐渐清晰,不论是背人还是被背,这样的作战方式都很累人,还好狼群已被打跑,不然还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斋空一跃,运起轻功继续赶路。
就算没运气,这样剧烈活动後,秋陌毒液会窜得更快,斋空加快了速度。
“喂!放我下来!”就算是黑夜,他还是能看见斋空身上血淋淋的口子。这人不要命了!
“就快到了。”
“我想小解,憋死了。”
斋空这才停顿。
放下秋陌,斋空迅速升起火,转头才发现秋陌没有动作。
“不是要小解?”
肉都被挖成这样哪站得起来,动一下就疼得他快往生。秋陌只敢心里喊,却没有脸皮说出来。
斋空似乎意会了什麽,搀扶着他起来,这动作摩擦到秋陌的伤口,疼得他吱吱叫。
藉着斋空的力气,秋陌只手想撩开下摆脱裤子,这动作一只手难做就算了,还不时会碰到伤口。
斋空看他一张脸揪成一团,两手帮他拉开下摆,缓缓拉下裤子,并固定好下摆的位置。
此时此刻,秋陌只想钻洞。“转头过去,不准看!”
“都是男人有什麽好...”
“转过去!”
斋空识相。这道长除了蠢,还像个娘们。
想当初他刚进少林时,与同期的师兄师弟们一起大方展示自己的性器官互相比较大小的场景,最後是师父罚了十大板作为收尾。小解完,斋空很贴心地替他穿回裤子整好衣服。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吃的。”斋空又没入黑夜之中。
一会儿就打了几种夜晚才会出现的鸟类和鼠类回来。
不论是喝血,还是吃肉,都是秋陌优先。弄得他越来越不好意思。
“我自己来。”秋陌抢过斋空要喂他的肉。“我手还能动。”
斋空想阻止他,就看见秋陌烫手的将肉快速塞进口里,又烫得吐出来,斋空伸手接过。
“...请问道长今年贵庚?”
“26。”秋陌加重语气,想提醒对方他不小了。
奇蹟,这一定是奇蹟,这人是怎麽安全这度过26年?而且年纪还比他大。
斋空替他将肉块撕碎,再送进他口里。
粗糙带茧的指尖触碰他的唇舌,略咸的口感搭配肉块,是令人想再吃的风味。
“...别咬我的手...”
“你的伤不先处理会溃烂吧。”秋陌赶紧找其他话题,一边习惯斋空的服务。想像自己是城里的大老爷...
“小伤,不急”
吃饱喝足,斋空拿了一些草叶给他。“嚼了以後吞下汁,再把渣子吐出来。”
秋陌照做。这应该是解毒草,所以他晕过去的时候斋空是怎麽让他喝草药的?他脑袋似乎有个声音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躺下,帮你换药。”
秋陌斜躺,眼一闭,让斋空帮他把裤子往下拉。
这人真只是在救他,绝对不是那个男人喜欢男人,那些话一定拿他当玩笑...救人!对,少林和尚多少有着救人为怀的慈悲!
“嘶...”碰到伤口就是痛到他想自杀,眼角都泛着泪。
斋空快速换药,用一点水清洗被脓水弄脏的脏布,再替他缠上。最後才拿起金创药再自己身上伤口洒一些。
帮两人打理好,斋空又要背起他。
“要做什麽!?”不休息吗?
“赶路。”
“这...是要去哪?”秋陌配合地趴在斋空背上,让他与自己固定好。
“找大夫。”一切准备就绪,踩熄地上炭火,准备轻功。
秋陌久久无法言语,这人为什麽不眠不休为他连夜找大夫?这人为什麽这麽为他舍身卖命?脑中突然浮现那天他说的喜欢他。
“我、我是男人...”声音微微颤抖。
“都把你看光了,你要说你是女的我也不信。”这道长脑子是不是也不太灵光?
斋空不知道的是,他一句小小的玩笑,惹来多大的震荡。
鸡鸣四起,天还未亮,小沈戴好斗笠,拿起锄头往外走。
一出家门,口鼻被用力摀住,让他叫不出声,看见对他动手的人,瞪大了眼,反手自己摀住自己的嘴。
斋空对他比了噤声的手势。
“斋空师父您怎麽在这?您知道少林寺这都变天了,到处贴着寻人启事,画着是您啊,您怎麽还回来?”
背上的秋陌听见声音醒了,吸吸嘴边的口水。他刚太冷就窝在斋空背上,温暖得让他不小心就睡着了。
“这小兄弟是...?”小沈发现斋空肩膀晃动的头颅。
“这个。”斋空递给他两片金片制成的耳饰。“替我拿给禅医寮的祝海,只要跟他说人在後山墓穴,他自然就懂,其他的别多说一句,越快越好。”
小沈点点头,放下锄子,就往山头冲。
斋空迅速离开原地。
秋陌察觉有哪里不对,曙光缓缓掀起晨雾,他看得到这里有许多佛像,这想必是少林寺附近。
然而回到少林,斋空为何又不进去?其中必有什麽隐情。
晨光很快布满大地,然而後山的坟场还是那样阴森。高大的少林和尚在此显得特别明显,双耳挂着金片制的耳环,在阳光下的照耀下,反射的光芒很远都看得见。
他的目标是一处无人墓穴。
墓穴里没有他预期的那个人,脸色明显不佳。
秋陌只能尴尬与他对望,这带着耳环的和尚比斋空好看许多,但脸上表情似乎写着生人勿近。
“看来你没带其他人来。”斋空突然出现在墓穴门口。
祝海扯过斋空的耳垂,将斋空拉近墓穴,手指抚着那长好肉的疤痕。
他还记得将耳环刺近斋空耳垂上的那天,斋空痛醒後,硬生生将耳环扯下,但也他坚持不将那耳环拿回,就塞给了斋空。
“你这麽会治病,怎麽不帮自己治一治?”要不是特殊情况,斋空一点都不想见到祝海。
“我说是报恩。”
这种把东西刺在别人耳朵上的报恩方式根本不正常。
“你带武当的人来是什麽意思。”祝海放开他的耳垂。
“我朋友被蛇咬了,我做了简单的处理,但不知道有多少余毒残留。”
“我只欠你人情,没有欠其他人。”祝海起身想走。
“祝海,帮他就是帮了我。”
“耳朵。”祝海居高临下看着斋空。
“...”
斋空咬着呀把头一撇。“不准太显眼。”少林寺有几个人有戴耳饰,他怀疑那些都是被祝海逼的。
祝海扬起微笑,要是他不是个怪人,那帅气的长像非常受人欢迎。
他拿出一支钉子般的耳饰,愉悦地替斋空钉在耳垂上。
秋陌一脸不可思议。他发誓,他刚刚看到祝海钉下去的瞬间双颊泛红,身体颤抖。
靠!这少林寺都没一个正常的吗?
他一定要走,毒死算了也不要给这变态治疗。
可是,祝海已经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好漂亮的眼睛。
斋空帮着解开秋陌的下裤以及绷带让祝海好观测。
“你做得很好。”祝海是夸赞斋空的紧急治疗。“有服用解毒药吗?”祝海正在把脉。
“一路上看到草药有摘下来服用。”
“小兄弟,接下来我会帮你把余毒逼出来,过程不好受,请保持清醒,晕过去你可能就再也睁不开眼了。”祝海替秋陌紮了两根针,便开始运气。
秋陌还没有心理准备,就觉得全身血液正在逆流。“呃...”他抓紧衣物。
祝海的手一次一次从他胸口往下,只见秋陌左下腹至大腿的皮肤先出现水珠,再来是黄色的液体,最後是紫色的血珠。
力气好像快被抽光。秋陌紧咬着牙,对抗那无法形容的不适感,胃在翻搅,他想吐。
斋空掰开秋陌的牙齿,将手伸进他嘴里给他咬。
嘴里冒出了血腥味,秋陌无法去思考嘴里的是什麽,就在他快要无法支撑的时候,治疗结束,祝海用出门之前就准备好的湿毛巾替他擦去紫黑色的血。
祝海卸下腰间的小包裹,交给斋空。“这里面是少林寺最好的药,你应该知道怎麽用。”
斋空接过。“谢谢。”
“你还是老样子热心过头。”祝海单膝跪在地上还是一副高姿态。“你有想过别人根本不需要你的热心。甚至憎恶你这种行为。我说的是吧?武当小兄弟?”
秋陌虚弱地倒在斋空怀里,无法回答。
“斋空,你看你对少林如此古道热肠,换来怎样的结果?快走吧,趁少林寺的人还没发现你们。”
原来,原来斋空是个热血心肠的人,不是什麽喜欢...
“我们两互不相欠。”斋空打横抱起秋陌,跨出墓穴。
“斋空。”祝海将木棍丢给斋空。“有事,就请小沈传个话。”深邃的眼眸里,看不出在想什麽。
斋空接过木棍,迅速离开。
就是斋空的古道热肠,让祝海这一生都不知道该怎麽还...。“真是令人厌恶。”
一眨眼,墓穴里哪里还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