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体育课照常在户外进行；那堂课的风很大，但是排球训练一如预期的正常进行。尤其是被选上的那六个人，展现了风雨无阻般的决心。
「来，子涵！」站在网前，黄静芸拍着球，然後顺势往空中一托；被点到名的子涵立刻从三公尺线跑进前场，高高跳起，右手猛烈扣向网子另外一头！
「下一个，雅婷！」
这是扣球练习，透过队友把球举到适当高度，让练习者跳起，把球重重扣向另外一边的场地。
我站在另外一边场地持续做发球练习，等到终於换人休息的时候，我才有时间好好观察她们六个人的训练。
「假掰」真的把自己当作队长，我看不管是练习内容，时间长短等等都是她在发号施令，不过我很意外的是……为什麽其他人都没意见？包括副班长的佳麒在内！难道她用了什麽特别的方法笼络大家吗？
我不去看「假掰」，把注意力放在子涵身上；为了运动，她今天开始尝试着戴隐形眼镜，少了大胶框，我早上看到她还差点认不出来。
「幼璿，我们来练习传球好吗？」
我回过头，是杨仪桦！「嗯！好啊！」
传球分高手传球跟低手传球，这两个动作跟托球的稳定度有关，我们站在场边一来一往的互传；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内，我深深发现到就算是我跟仪桦之前完全都没有打排球的经验，但在一个星期的密集训练後，我的技术……明显要比她好！
我的低手传球的轨迹笔直稳定，高手触球的速度跟手法也乾净多了；仪桦有时候会让人觉得是用丢的。
另外一个明显的差别是，通常传球都在她回传时中断！我光捡球就花了不少时间！
「你好厉害！」她忍不住赞叹，「以前有打过球吗？」
我摇摇头不回话，因为一直追球的关系让我觉得这练习的好痛苦！这是在训练我的耐心跟体力而不是球技吧！
「大家注意一下！听我这边！」
是「假掰」的声音！谢天谢地！我从来没因为听到她的声音而这麽高兴过。「现在我们要组队打模拟比赛！有谁要加入的吗？我们还缺五个人！」
五个人？她们不是才六个……我拿起球望向「假掰」，发现她隐藏在眼镜後方的那双眼也正盯着我看。
「杨幼璿！你过来跟我们练习！」
难怪！她一开始就把我计算在内。我把球抛给仪桦，快步跑向她们。
「还有谁自愿要跟我们一起打的？快点！没人的话我要用叫的。」「假掰」高举着手，环顾围在旁边的其他同学；我倚靠在子涵身边，也跟着看场边的同学。我的身高在班上算後段了，有好几个身材还不错的同学，发球跟托球也都有基本水准，但是她们都不举手！
想在三十个人里面找到十二个有意愿投入练习、参加比赛的人有这麽困难吗！
「怎麽都没有人！」我低声对子涵说道。
子涵一副想推眼镜的样子，可能是发现自己戴着隐形眼镜，最後只是捏着鼻子掩饰。「哎……不意外；没必要这麽严肃啊，就当作是游戏嘛，再说我们几个会打的会拆成两边，所以另外一边不会被惨电的啦……」
「快点快点！你们班导来喽，凑不到人打比赛，小心会被扣分哦！」体育老师也终於开口了；我的心脏猛跳了一下，不是在意「扣分」，而是小薇老师来了！
在哪里？在哪里？
原来她就在场边！戴着发箍，穿着跟昨天一样的全套运动衫，不过外套脱掉了，她的袖子卷起来，露出洁白而结实的手臂。
「哎～这麽好玩没人要玩吗？」是老师的叹息声！她踏进场地，用力拍了拍手。「那我要打，好久没打了！静芸，我带一队，你带一队，再找四个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扭动身体热身。
什麽！老师要参加比赛吗！我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视线紧盯在老师身上再也移不开！
「老师这麽强！那我这一队要多一点先发球员！」
「可以啊！不如……把子涵、馨蕙给我就好。」锺馨蕙跟子涵刚好就是先发队员里最矮的两个人！她是故意的吗？
但这不重要！老师的眯眯眼转向我，对我露出笑容。「再加幼璿。」
……大心、大心！老师挑我跟她同队耶！我的胸口简直快要爆炸了！
「假掰」又偷偷瞪了我一眼，我装作没看到；或许是因为看到老师亲自下场，其他同学彷佛受到激励般的举起手来。「假掰」点了四个同学进场，由她先挑选，剩下两个人过来我们这一队。
赛前老师对我们招手，我们围成圆圈，双手搭在彼此的肩膀上。
六个人之间几乎没有空隙，近到可以耳朵碰耳朵，闻到彼此身上的气味……而老师的笑容近在眼前。
要比赛了很紧张，但或许用「兴奋」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会更加精确！我跟老师、子涵并肩作战！有一股无形的牵连与信任感彷佛瞬间就被建立起来！
「大家听着，我现在要来分配每个人站的位置。」老师的声音还是跟以往上课时一样沉稳，似乎一点也没受到比赛影响而显得紧张。我则是因为心脏飞快跳动而感到有点喘；冷静下来，有老师在我们这边，没问题的！杨幼璿！
老师先挑选另外两个同学与她站前排；没有特别的原因，因为老师就是我们队伍里面身高最高的，我则是最矮的，子涵是一六一，而锺馨蕙印象中也只有一六三。
然後，老师抬头正视着我。「幼璿，你站在我後面；所以你会是第一个发球者，如果发球被对方得分就换我发球，然後接下来是加恩、雨雯、子涵，最後又回到你身上；就是这个固定顺序，照顺时针轮替，懂吗？」
咦？为什麽跳过锺馨蕙……她发球也很强……「馨蕙，你当自由防守球员，固定站在中间後排的同学交换。」
娃娃音的主人用很自信的语气回应道：「老师，我知道！」她似乎一开始就知道老师会派给她这个位置？那个什麽……防守球员的啊？
「很好！後排就要交给你了；前排的拦网大概只能靠我吧？子涵，知道怎麽举球吗？」
「不太会耶……」我难得看到子涵露出为难的表情。
「那没关系，我如果在前排就做球给你打；加恩跟雨雯不要压力太大，就当作普通练习打着玩。」
就算跟她组合的我们都是一些毫无经验的菜鸟，但老师脸上始终挂着笑容，把我们都当作是她的队友般鼓舞着我们……我觉得自己体内好像多了一分力量，那大概是是信心吧？是她因为信任我们而产生的信心！
她突然对我眨眨眼，「幼璿！发球就交给你了，好好展现实力！」靠！这……这是在给我施加压力还是给我打气啊？我搞不懂耶！
老师抬起头来，引导着我们高举右手。「别忘了道禾的校训——团结一心！加油！」
我们自然地跟着她吼出声音，随即各自站在自己的防守位置；对方第一个发球者看起来会是尤雅婷，果然是最强的发球手要第一个上场……
我是最强的发球手吗？就算我练了好几天的高手发球，论威力，不要说跟尤雅婷比，我连子涵都不见得能赢……
「我们先发球！来，比赛开始了，幼璿！」
啊？我抬起头，老师把球丢向地面，一个弹跳之後刚好来到我的腰部附近。
我、我的手在发抖啊！
「发球吧，就照平常那样！」老师对着我喊道。
我捧着球走到底线外；才不过是几步路而已，我只觉得自己心跳飙升，就连头都有点晕。
我试着耸耸肩膀，动动手指……不行！我的动作好僵硬！这样发球……不会过网的！
场边围绕着同学，对面则是「假掰」带领的队伍；我耳边没听见任何一点讲话的声音，只剩下风声，以及自己的心跳声！
拍了拍球，做了两个深呼吸，把球用左手捧着；我的站姿标准到像是军训课在练习立正稍息！只不过是弓箭步……可恶别吐自己嘈啊杨幼璿！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我屏住呼吸。
拚了！
轻抛起球，右手微微向後引，我盯着球在风中自然落下，抓紧击球的时间，向上跃起一小步，张开右掌，触碰球的中下缘——
「碰」！随着我的击球动作，排球向前飞越过网，被前排的萧佳麒接了起来。
过了……
顺利过网了！
练习有用耶！我不自觉露出笑容，胸口一阵骚动！马的怎麽会激动成这个样子？我好想上前给老师一个感谢的拥抱！我成功……
打断我满腔感动的是说话一口娃娃音的馨蕙！「幼璿！发了球就要赶快进来场内啊！」
「对不起！」
对方的球高高的打了过来，轻飘飘的落到後排。「我接我接！」馨蕙跑到球的落点迅速低手接球，顺利把球带到网前。「老师！」
然後，我看见那酒红色的发尾在寒风中飞扬；小薇老师抓准球的落点跳起，看似要重扣，实则左手轻轻一拨，躲过了「假掰」与佳麒的双人拦网！她们右边後排正好就是临时被叫进来凑足人数的同学，没反应过来——
球落地了！我们得到第一分！
「各位很棒！」老师敞开双臂，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没见过的愉悦；她笑得好开心！我们很受鼓舞的围了上去。「馨蕙传得很棒！幼璿发球也很成功！继续加油！」
球再度落到我手上。右手轻摸着排球，刚才的紧张感瞬间减低了不少，我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正常起来。
我不自觉扬起嘴角，再度来到底线外。
再一球！再来一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