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留宿。回到自己的家,洗了澡,吞了两颗安眠药,才在辗转反侧中勉强睡去。
那是一座看来不高的小山,却最为接近天空中的那朵云。她推着楚湮,一直往上爬,爬得腿都酸软,还是没有慢下来。两人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表情,像会痛会累的机器,一步一步来到小山的最高点。那朵云很近,像是触手可及;那天空很大,很蓝,令人相信里头有天堂。楚湮抬起头,看着那朵云,满足地笑着;花无寒低下头来看她,被那和煦的笑容触动。刹那间,她被这画面吓倒,双手放松,稍稍使力向前,把楚湮推下了山。
她浑身是汗,醒来了,脑袋内还是闪现着楚湮血流披面的样子。梦里的她,一脸冷漠,不带一丝情绪;动情,让她动了杀机。醒来,她不自觉地哭了,努力地回想梦中的情节;在她与楚湮爬上山以前,她们究竟做了什麽,说了什麽,她怎也想不起。被记取清晰的只剩梦的结局,伤尽了身心;让她杀掉楚湮的,却被意识忘掉。
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楚湮房间里的灯微黄,柔柔的,就像她;她房间里的灯很白,亮眼的,就像他。她闭上眼,叹了一声,回忆便占了主导。
楚湮告诉自己,她是同性恋者;说话的时候,她是闭着眼的,眼泪却拦不住地不断下滑。她的脑袋里,大概装载了很多,很多;很多想要说的话,很多要宣泄的情绪。她没有再说什麽,也没显露其他的情绪,只垂下头;花无寒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她长长的眼睫毛上闪着光,像晶莹的水晶。
「对不起。无寒。她们以为你是我的女朋友,才会那麽敏感。」
一切变得合理。那群确实是她的朋友,打从心底里关心她,担心她因着残疾而误堕情网,被伤害得体无完肤。
「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她一直逃避直视花无寒,是不想让她从自己的双眼里看出什麽,也是不想看到她而令自己更舍不下。但,事情说开了,一切都变得清楚不过,本来像是加了密的讯息,随着她的话,她的肢体语言,她的选择,无需解码也能轻松理解。
楚湮喜欢自己。
「很晚了。你回家吧。」
花无寒看着那依然垂下的脸蛋,瑟缩的躯体,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身体僵直,无从反应。当她的心神回来了点,她拉起沉重的双腿,缓缓转过身去,无声息地离开。不留一句话。再见也没有。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她抬头看着那身影曾伫立的地方,让眼泪掉下。她不知道自己呆看了多久,无声地哭了多久,只知道眼睛终於哭累了,眼泪还不愿意留下,她便得强行阻止。她不比别人,没有哭个够的空间;而且,这是她想要的结果,即使心痛比预计的要严重太多,也没有放肆哭泣的权利。
来到健身房,她爬到地上去,把例行肢体运动的强度加大,像是要惩罚这具废物般的身体、折磨自己的意志般,使尽了劲,让自己累得彷佛废了的不单是下半身,而是整个身体、整个脑袋、整个灵魂。
翌日,两人没有见面。一切,回到了几个月前的原点,却像是离乡别井了一辈子,物是人非,什麽都不一样了。
她很早来到办公室,很早,很早,比跟楚湮上班还要早。走到文件柜後,才发现娱乐事务部已搬离,留下的只有空空的桌椅;墙上的海报没了,角落里的海报没了,飞天仙子也没了。看着空荡的办公室,花无寒的心也像是同步了般空空的。
「你的灵感,还是那麽源源不绝吗?」
没想到,沈仲乔会在离办公时间尚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候出现;花无寒不无惊讶,身体却没有多余的力气被吓倒,只是如幽灵般转过身来,以空洞的双眼看着他。
「乔哥。」幽幽的,吐出去了的话如不存在般粉碎於空气中,「早。」
「走走?」
他们离开了创作工程部大楼,往第三酒店的范围走。那里不过是块烂空地,被刻意栽种作遮掩的大树掩护着。两人看着那片空地在瞬间万变的阳光中还是始终如一的光秃,沉默着,久久没有话语,彷佛就是要观赏千变万化和一成不变之间的落差和融和。
「你能看见吗?」沈仲乔轻叹了一声,然後咀角拉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孤度,「你脑袋里的梦想家乐园。」
「我可以坦白吗,乔哥?」花无寒扭过头来看着沈仲乔,苦笑,叹了一声。「我已看不见。」
她已忘了。脑袋里自行组嵌起来的设计,曾经让她疯狂地在图纸上画的灵感,不过几天便全忘了。如今,即使让她拿起那堆图纸,一张张仔细地看,她也不会记起来。
「你要记住这一刻的空白。」沈仲乔也扭过头来,拍了拍她的肩,「不为理想。」
花无寒无法理解沈仲乔所说所做的。他似乎若有所指,又似乎单纯地只为了玩弄自己;但她已无力去解码,身心的状况比上次乔安将她的设计撕了还要差。但这回,她没有一个怀抱可以倚靠;她想倚靠的,正正是让自己陷入这种困境的。
她站在游人堆里,发觉自己的格格不入。但格格不入的感觉并没想像中的难受,也不是真的容不了。
这几天的她是不完全的。说不上是陷入了怎样的情绪,她只知道有些什麽还没解决,有些什麽缺失。她看了医生,还以为会被断症患上抑郁,对方却只说她缺乏休息,压力太大,开了几天的药和病假便把她打发掉。於是,她呆在家里,面对一室空洞,感到寂寞之余,竟然也有格格不入的感觉。
心血来潮,她在网上搜寻董衍曼的资料。
找到的,都公式得不得了;除了芭蕾舞团的官方介绍,便只有数篇舞蹈相关的新闻报道,说的和场刊里的无甚分别。
然後,她打开飞天仙子那条影片看了数遍,偶尔在留言处看到该是董衍曼的留言。以那用户名字搜寻,果然找到她想看到,也不想看到的。
那是董衍曼的个人网志,已开立多年,除了记录自己舞蹈生活外,便尽是和楚湮的甜蜜回忆。里头没有她们的脸孔,没有她们的名字,没有任何能把她们辨识出来的资料,字里行间却处处渗漏两人之间的亲䁥。她不吝以文字明目张胆地表达她对楚湮的爱意,将她视为终生伴侣,人生拼图里最重要的一块。有那麽一篇网志里,她贴了飞天仙子的剪影图片,内文只有一句『你是我唯一的仙子』那亦是网志最後的一篇,发表时间是数年前,楚湮意外发生前後的时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呆至黄昏的;甚或,她根本不知道时值黄昏。范非发来慰问短讯,把她从一片虚空中拉回现实;而回来现实後,她只想到一个人。
她喜欢自己,几乎已能笃定,也就解释了最近她刻意疏远自己的古怪行径。大抵,她不认为她们之间有任何可能,才会想到用最拙劣的方式企图斩缆。有这样的想法不难理解,就只那麽两个原因;她们都是女人,和她废了双腿。花无寒想起她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对话,以及升降机门关上时楚湮那抹笑容。
花无寒忽然感到筋疲力竭,明明没有做任何事,体力却都散掉,她跌躺在床上。
那晚,自己走了以後,她是怎麽过的呢?之前才信誓旦旦地说会陪伴在侧的那个人一声不哼地离开,那巨大的落差大概让她很难受吧!她会像自己那样,要依靠安眠药进睡吗?会发恶梦吗?醒来会感到无力,会哭吗?她又是怎样上班的呢?在没有自己伴在侧的时候,粗鲁莽撞的人们可会弄伤她?那条崎岖不平的路上,可有愿意帮助她、扶她一把的人?对了!她的手还受了伤,推轮椅的时候可会把伤口扯开了?那一定很痛了吧?很痛,很痛吧?
想着,她从床上弹了起来,急急披上外套便想要往外跑,却在来到门口时,两脚生根一般停住。
见面了後,那又如何?楚湮没有明说,但她喜欢自己是事实;她把自己疏远,就是不觉得两人之间能保持单纯的朋友关系。自己能回应她的情意吗?不能的话,这样装作什麽也没发生地献殷勤又有何居心?
范非的来电,让她稍稍从这样的思维里走出来。稍稍。
「发短讯给你没见到回覆,所以打个电话来看你可好。是感冒了吗?」
「没事。只是太累。」
「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多睡一点。不过也不要忘了吃东西。你吃饭了吗?我可以给你买些过来。」
吃饭了吗?
花无寒很贪吃,而且对食物很有要求,是个奄尖腥闷的食客;但她懒,嫌麻烦,自己弄的话只会弄最简单、无甚难度的东西。每次跟人外出用膳,她的吹毛求疵总让同伴扶额;她的喜好亦令朋辈摸不出头脑,难以理解。例如她偏爱嫩的食物,无论是肉食、海鲜还是蔬菜,都是煮得差不多一戳就烂的才能得其欢心,稍为湮靱一点的都被她忽略。知情的朋友都取笑她是个无牙的老妇,但她不以为意;道不同不相为谋,不结伴用膳就好,她也不屑多作解释。
楚湮用不着她解释,甚至用不着她提及,便像是知晓她的喜好一样,每道菜肴都是嫩的。花无寒并不相信那是巧合,不相信楚湮也有同样的偏好,心里断定楚湮是从什麽途径观察到她的饮食喜好,才会至今都不曾弄出让她不喜上眉梢的东西。相反,花无寒对楚湮的喜好全不知晓。
不知道她今天吃的是什麽呢?一个人吃的话,会不会剩下很多?以她贤慧的个性,大概会把剩下的弄成色香味俱全的便当,第二天拿回办公室当午餐了吧!打开便当的盖子时,会不会引来身边的人艳羡的目光呢?
「喂喂?无寒?你在听吗?」
「嗯。我在听。」
「你还是多休息。吃个饭,再去睡一睡。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
她没有犹豫地挂了线,倒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
「我饿了!湮湮!有什麽好吃的吗?」
没人回应。她自然是知道的。这是她自己的家,楚湮不在;怎麽嚷嚷,都只有墙壁把相同的话语反弹回来。但她还是想这麽大声地叫出来,然後跌落一阵落寞中。
肚子不争气,她便拉着身体来到厨房,想要给自己弄一碗面。已经好一段时间没下厨,家里的储粮在上一次清理雪柜时已耗光,只剩即食面。在厨柜底找到几个罐头,以为好歹有点食神,却发现自己笨得买回来了狗粮。水喝光了,咖啡冲剂过了期,只剩几天食用期限的汽水也变了味。
湮湮。你怎麽能这麽对我?湮湮~。
楚湮努力地让自己的生活如常,回归没有花无寒的日子。她在左手上紥了一层厚厚的布,给自己煮了一人份的早餐,吃了,勉强把碗碟洗了,便提早出门上班。地铁站升降机升级工程延长,她还是得往下一个地铁站走;虽然不是第一次一个人走这段路,但伤了左手的她必须小心翼翼地前行,花的时间便又更长了。
地铁里大多是背着沉重书包的学生,走起来时不比她省力多少,也就更没有人来帮她的忙。逼不得已,她找来了地铁的职员帮忙,在上下车的站协助一下;其余的时间,她把心神都放在观察车厢内的人上。
漫长的通勤时间终於结束,她草草向上司交待了左手受伤的事情,便回到自己的座位,开始处理日常的工作。审阅求职者的履历表作筛选,就每一个空缺的求职状况作报告,与相关人士沟通和商讨面试安排,与求职者作首轮面试等等,她忙得很,没有一刻闲下来。她没有选择在午饭时间用餐,避开人流高锋期,转而在下午茶时间才买点简单的东西裹腹。她一直在岗位上工作至夜晚,才在烟花表演那段人流最少的时间离开。
在中转站换了一辆的士回家,她给自己弄了一碗面。就单单是一碗面,吃了,把碗碟洗了,拿着吸尘机把地板弄乾净了,便在健身房内做运动。运动过後,洗了澡,吹乾了头发,涂了点润肤乳液,在手提电脑上记录了今天的运动状况,确定了明天的日程,便挪到床上睡觉。
但她睡不着。再没有其他事情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躺在床上的她便想到了花无寒。
那个晚上,她曾经有这麽一股冲动跟花无寒坦白,告诉她自己喜欢她已经有一段时间,对她从来存的不只是朋友的心思。但她没有,转而提醒她时间不早,该走了,然後任由她的身影离去。大概是知道花无寒并不需要她的表白便能理清这一切,也大概是习惯了谨慎,习惯了隐忍,冲动从来冲动不了,很快便被压抑下来。
说了又如何呢?你期望她怎麽回应你?有些事情,留在心里就是愿望,说出口後就是奢望。再说,自己之所以突然在她面前出柜,无非也是为了把她吓退;打从心里,自己对两人之间能发展出来的,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都没有任何信心,都不认为值得让花无寒为之而生活大乱。
悄悄地,楚湮哭了。
这个星期,无论再怎麽努力,她都无法欺骗自己说事情是回到了应该到的地方。这个人曾经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便再也抹不走。所以,离开了床塌,她可以努力让自己没空去想;躺到床上,她还是会因为自己这个决定而偷偷哭起来。
「找个地方,好好发泄出来。不要憋在心里。」精神科医生如是说。
星期五的晚上,该要上床睡觉的时分,她推着轮椅,来到码头旁的另一个小码头。那是老区内几乎被遗忘的地方,一个简陋得很、只容小游艇上落客的小码头。小码头设在高架高速公路下,犹如灯下黑,不被人所见;在小码头上能远眺对岸的风景,景观比大码头更为开扬。
从小码头旁一条小路绕到纵横交错的公路下,便见一座又一座的公路柱趸;那是隐蔽的地域,却不时出现在警匪电视剧里,是卧底或黑帮见面的地方。对轮椅客来说,那里是进不了的;楚湮却无意间找到了途径,将这沧海遗珠般的地方变成自己喘息的秘密花园。
意外之後,家里也留有太多令她喘不过气来的东西;在绝望的时候,她来到了海边,带着一丝结束一切的心思,却发现了这样一个地方,被周遭的氛围留下。
及後,每每遇到让自己身心疲累的事,她便会来到这里,看着风景,吹着海风,把折磨着自己的事情好好想一遍,然後痛哭一场。把阳光和街灯都挡下来的公路、把人声车声都掩盖的海浪,会让她把不能说的说了,不能弃的弃掉。
这晚,不知道自己可是伤心到了尽头而欲哭无泪,她哭不出来。
海风吹拂她的脸,带来一点刺痛,让她稍稍皱眉,身体抖了一下。但她还是傲然地面向着大海,并没有一丝退缩的意思;背上那结实的肌肉拉紧,像个战士一样,不曾有一刻松懈下来。岁月让她不经意地变得坚强,在所有人都认为她有软弱下来的理由时更为强大。
花无寒看着这抺背影,不禁会心一笑。她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还一直猜想再见的一刻会是怎样的窘迫,那刻来到的当下心里却是没有一丝负面的情绪,没有纠结,只有满满的愉悦。
「湮湮。」
声音擦过耳边,楚湮不敢相信,像个被逮住了的小贼,只懂呆着,连转过身去的勇气也没有。她几乎失却重心,双手不自觉地使力,差点没把自己连人带椅推到海里去。花无寒急步上前,一手拉着轮椅,一手从後环抱着楚湮的肩,把人和椅都定住。
因着这麽一个动作,两人都喘着气。花无寒的手臂还在楚湮的胸前,双唇贴近楚湮小巧的耳朵,气息吹送进她的耳窝,害她不住抖动。而这一抖动,让花无寒本能反射地把她抱得更紧,生怕她会跌下去。
良久,她们才稍稍在这样窘迫的状况下冷静下来。
「湮湮。」说话时,她没有离开分毫,像是缠绵耳语般,「是缘份吧。」
说罢,花无寒没有放开怀抱,依然抱紧,像是要从身体接触中感受楚湮的反应。楚湮不住又抖了抖,身体已经拉得僵直,理智反应不过来。直到花无寒终於将她放开,她才稍稍回过神来,辨清眼前身边究竟发生了什麽。
花无寒蹲下去,小心检查轮椅的轮锁,确定它是锁上了的,才松了一口气。没有理会柱趸肮脏不已,她盘膝坐在地上,沉默地看着对岸的景致。楚湮带着一丝莫名的惊恐,偷偷看她,也没说话,然後也把视线放在对岸那些在湮霞里若隐若现的大楼。
开初,她们各自为着不同的缘由而对这样的沉默感到有点不自在;但过了数分钟後,她们都突破了那份不自在,习惯了,甚至可以说是在当中找到了落脚点。那是一种证明,证明那人还是在自己的身边。
手机响起。花无寒瞧也没瞧,便把电话挂了。
「你最近。。。」楚湮看着她把手机塞回衣袋里,带着不少的紧张试着问,「过得好麽?」
「你呢?」
花无寒反问,抬起头来看她;她却别开了脸,无法直视,也无法回答。
因着每个晚上不能自控的哭泣,她的双眼明显红肿;上班时她都会戴着口罩假装感冒,避开同事的询问。如今没了口罩作防护,花无寒又是知情者,她实在不想让她见着自己。
花无寒有点无奈,有点急。她很想见她,想看着她的脸,对方却刻意回避,像是要让她乾等下去一样。想要狠力地把人拉过来,却又舍不得对楚湮粗暴,她只能咬着牙去想办法。
「你还爱着董衍曼吗?」
这道问题让楚湮掉进另一堆思维里。她不住去想董衍曼,想着她们之间的点滴,不自觉地拉出一抹带着浓浓愁丝的微笑,身体放松,叹了一口气。
花无寒就趁着她放松下来的一下,轻力地把人拉近,转过来面向自己。那双通红且肿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还是清晰可见。
「她抛下了你。你还爱她?」
「她。。。」楚湮想要说什麽来反驳,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轻声地说,「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说过,」花无寒严肃着脸,双手抓着楚湮的双臂,想着刚才楚湮欲言又止的双唇便有点生气,「你相信爱情能让一个人犠牲一切。那麽,她不是那种人,她也不是你的真爱了!」
「我和她之间,我是那种人就够了。若然我们俩都是那种人,便成了白痴的罗密欧和茱丽叶了。」
对於至今楚湮还是为着维护董衍曼而说这样的话,花无寒有点不甘。她把楚湮的轮椅转了过来,让她整个人都向着自己,然後凑近,双手按在她的大腿上,直视她的眼睛。那眼神尤如探射灯,让楚湮心里涌起一阵恐惧,惧怕心底里的什麽被发现,下意识地将双手放在轮圈上,手腕却被花无寒抓紧。
「湮湮。」拉着楚湮的手腕,花无寒更是往她靠近,「那我呢?」
「什。。。什麽。。。」
「我很想你。」花无寒跪了在地上,拉直了身体,和楚湮不过十数公分的距离,「你有想我吗?」
「我。。。」她很想说,有,我很想你,想得都快要疯了。但她不敢说,只敢点头,重重地点头。
「湮湮。告诉我,」花无寒凑得极近,楚湮已看不清她的脸容,「她是怎样吻你的。」然後如被雷击般整个人当掉。被雷击中,好运的,昏过去後总会醒;不幸的,永远不会醒。那刻,她以为自己不会醒,唇上的热度却把正要往地狱下坠的灵魂拉了回来。「是这样吗?」
「无。。。无寒。。。我。。。」
花无寒没让她说下去,便又缠上那两片诱惑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