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良賦 — 當所有人都在指責你的衝動(四)。

开车的坏处就是永远没法确定路况,本来预定傍晚能到家,没想到一上高速公路就开始飘起小雨,还遇上严重塞车,回到D市都几近深夜了。

还有一个坏处是,明明就有人在身边,却睡得跟死猪一样。

「梁弦安,起床。」下了交流道傅于言才拍了拍她的手臂,怎麽叫她睡一下她睡这麽多下?跟像昏迷一样睡了一路,除了中途起床说要上厕所外,连翻个身都没有,更别说讲话了。

「嗯……到了啊?」还含含糊糊的。

「嗯,跟你商量件事。」看她又要睡着,乾脆提手往她的额头拍下去。

「干嘛啊?」梁弦安这才清醒一点,边揉着眼睛边不满的看着他。

「十一点多了。」

「所以?」把她吵醒就为了报时?

「我明天还要上早班。」专心的盯着路。

「喔,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啊,」开车的人似乎很容易疲惫,更何况,她今天也睡得够了,即使想睡明天也还是假日,「我等会坐捷运就好。」

「没有公车了。」缓缓驶进诊所旁的那条巷子。

「我坐计程车。」打了一个呵欠。

「你一个女生晚上十一点独自坐计程车?」把车开进地下室,「然後还没有手机?」

虽然语气没有变,她还是直觉他情绪不太好,但她一直以来都这样啊,「又不是没坐过,不然我平常加班怎麽回家?」每次等他的时候,也是这样回家的啊!

「不行。」

「那我怎麽回家?」难不成要她用走的?还是要她睡公司?

「睡我家。」傅于言把车停妥,把自己的安全带解开,迳自开门出去,一点反应的时间也不给她。

「不行啊,」她也下车,跟着他上楼同时想些其他方案,「那我睡公司吧。」

踏着楼梯的脚步停了一下,再重新起步,「你睡公司会比睡我家好?」

「会。」当然会啊!至少她会是自己一个人。

「不会。」辩解驳回。

「那我睡诊所。」

「那是我的诊所。」

「……」好吧,这好像是实话。

接二连三的提议遭否决之後,她虽然百般不愿意也只能乖乖跟傅于言到他家。

「你睡房间。」他转一转僵硬脖子,指着一间房间告知身後的人,「我睡客厅。」

「不用不用!我睡沙发吧!」他都已经这麽累了,还睡沙发怎麽行呢!如果明天精神不济上班出事怎麽办?这不只是工作的问题,好几条人命呢!她睡沙发又没什麽差,大不了明早回家还能补眠。

「……」皱着眉看了她一会儿,「随便你。」

「先去洗澡,给你弄点吃的。」他向她递了一条毛巾。

「喔。」梁弦安慢慢的晃进厕所,她什麽换洗衣物都没有,这是该怎麽洗澡?但一看到傅于言那脸她就说不出口,他心情为什麽这麽不好啊,比以前还要凶……

不管怎样还是先洗,反正衣服重穿一天也不会有人发现,想到这里梁弦安就觉得自己还真是很好被说服,彷佛一切都被她合理化了。

一面指责自己耳根子软一面做着软耳根做的事,把澡洗好把旧衣服穿上,正打算出去从外头就传进了敲门声。

「你没洗?」还是板着一张脸。

「……洗了,没有换洗衣物所以穿旧的。」奇怪了,她一个月前到底是怎麽纠缠他的?怎麽能够看到这样的表情还死黏活赖?

「拿去。」将一个大纸袋交到她手上,顺道帮她把门给带上。

纸袋里是女孩子的睡衣睡裤和几套内衣裤,这都哪来的啊?还有为什麽要给她这麽多套啊……

可偏偏她又不敢去问,如果穿着原本的衣服出去的话肯定又得面对那张冷脸,最後也只能乖乖把衣服穿好。

她绝对不是害怕,她只是体贴,人家都给她拿来了,不穿多失礼。

於是有礼貌的梁弦安在浴室又磨蹭了半小时才开门,客厅满满的都是食物香气,虽然是简单的拉面和盐酥鸡,但对她这个过中午就没吃东西的人来说,比山珍海味还令人感动。

「谢谢。」连头发都没吹,接过他给的筷子就开始大吃,还一边用她那慢悠悠的语气点评。

「好好吃啊。」

「谢谢你啊。」

「不用麻烦了,我等等自己吹。」

感觉到头上的温度消失,原先站在自己身後的人以一个平静的脸走到她面前坐下,但她直觉这人现在非常火大。

「梁弦安,你知道自己现在什麽身分吗?」

「啊?」这是什麽意思?是她太不拘束了吗?她现在就是个寄人篱下的身分啊!「……房客?」

「你是我女朋友。」感觉他正在极力克制自己不要把手上的吹风机扔向她。

「……」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从他嘴里讲出来还真是新奇再新奇。

「我知道我之前对你很不好,但现在我想对你好,你又不接受。」除了愤怒,似乎还带着一点泄气,「你是不是被虐狂啊?」

「不是,」虽然她现在很想配合傅于言的情绪,不过在她几近全空的肚子和食物的诱惑下,还是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我没不接受啊。」

可这在傅于言眼里看起来就像敷衍,「那你为什麽不愿意睡我家?」还宁愿去公司睡。

「这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她鼓着嘴跟他解释,「孤男寡女的怎麽睡一间房?这是矜持。」就算是男女朋友这进度也太快了。

「那你为什麽要睡沙发?」哪有人让女朋友睡沙发的?

「我那是担心你,你那麽累,如果明天把人家医死怎麽办?」说完还赏了自己两掌,坏嘴!怎麽能乱诅咒别人!「我明天休假,大不了明天再补眠就好了啊。」

「没衣服换为什麽不跟我说?」傅于言大概是要把帐都翻出来算。

「你也没办法找衣服给我穿啊,我还想问你这衣服怎麽来的呢。」哪个正常男人的家会出现女性睡衣跟内衣裤?

「我刚去卖场买的。」这个时间点也只有卖场有卖了,「剪了吊牌才给你拿进去的。」

竟然连吊牌都剪了,这人还真细心。「那为什麽要买那麽多套啊?」

「……」看起来很难启齿,「我不知道你的尺寸。」

「喔。」早知道就不问了,在这样的气氛下讨论这个尺寸的问题还真是怪尴尬的,不过那也不用全买吧?

「怕你不舒服。」

「谢谢喔。」能不能别停在这个话题了?

「那你为什麽一直跟我说谢谢?」一听到谢谢就很火,今天一天他不知道听了几次,每次听都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又再远了一些。

「大哥,这是礼貌吧?」这跟那有什麽关系?「我家教好。」

「不管,以後请、谢谢、对不起,都不要跟我说。」他不要这种客套疏离的话。

「……好吧。」所以到底谁才是被虐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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