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婶走後,淡菊撑起身体。
好痛!
她抽了一大口气,像被乱刀划过似的,全身都痛!
手背一整片红,布满深深浅浅的伤痕,再轻轻摸了摸脸,都涂了厚厚一层药草。
这冻伤应该很严重,大婶人真好,怕她伤心没有多说。
缓过气,她勉强下床推门出去。白如珍珠的雪一颗颗从天而降,几颗落在鼻尖,寒气入鼻,喉间那股刺痛更剧,她立刻用袖子轻蒙住自己的脸,极力忍着胸口那一股翻搅,就怕一咳又吐满口血让大婶送回床上。
无论如何,她得在春蕊身旁看顾着。
淡菊推开隔壁房门,探了探。屋里残留一丝药味,桌上还搁着一些未收的汤碗。
反身阖上门,她来到床前,深吸了几口气才能镇定的看着春蕊脸上龟裂的红紫的伤痕,随後小心执起春蕊的手,轻轻包覆在自己掌中。
手这麽烫,身子却抖得这麽厉害,炭火不够吗?
眼下一盆烧的正旺的炭火,能御寒的被子都盖在春蕊身上,她立刻明白大婶说的寒气入肺入心,今年冬天的雪下得又比往年多,厚厚堆了一层,静夜湖有些冰都还没化呢!
如果脏腑也像皮肤被冻伤成这般,那~
春蕊刚进府的时候,因为长期挨饿而营养不良,调了一阵子都不见长进;入冬时也着凉烧了好几日,身子都还没养好,哪有能力抵抗静夜湖的酷寒,只能任由折腾。
春蕊,为什麽这麽傻?
如果你就这麽去了,所受的委曲说给听呢?不是说等天气暖一点,我们姊妹俩要去打春牛祈求丰收吗?你还说要抢到牛角上的土,拿回来撒在田里,让我们的农作物长得比其他家的还好~
为什麽?
淡菊不由得鼻头一酸,喉头梗着,痛着,望着春蕊毫无生气的小脸说不出一句话。
丫鬟哪能有什麽委屈?她们的命已经卖给苏家,主子不信除了以死明志还能怎麽办?
「哎呀!姑娘,不是要你好好休息吗?这种天冻伤轻忽不得啊!」大婶进来「真要落了根,华陀再世也救不了你啊!」
「我不碍事,大婶,让我照顾春蕊吧!」她恳求「若醒了也有个照应。」
大婶收好汤碗,叹了声说句也好。
「成不成就看小姑娘的造化了。」大婶又说「你们的药差不多可以了,等会我端进来,你慢慢喂着她喝。炭我就搁在墙边,你多加点,看能不能逼小姑娘出点汗。」
半夜,淡菊加了几块炭,正准备吹灭烛火,突然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
「春蕊?」她重点烛火。
「是姊~姊~淡菊姊姊吗?」春蕊半睁着眼,有种不知是现实还是梦境的恍惚,舔舔嘴唇,欲言又止。
「是我。你可醒了!」她大喜「我弄点水给你~才烧好不久,还是温的。」
淡菊用汤匙喂了几口水给春蕊,她原本半睁的眼渐渐变大,变亮。
「我......做了......个梦。」她傻笑「有个~漂亮的家~有淡菊姐姐~」
「你先养好身体,以後再说。」
「不......我怕我没机会说了......」
「别胡说!」淡菊轻斥「烧退了就没事。你撑着点,咱门姐妹还有好多事没做,等你好了,我们离开苏家......」
「不~阎罗王借我~借我时辰说话~我求他放过姊姊~他答应我了~姊姊不会有事的。他只准我~他只准我~」春蕊眼一翻,身子抽搐般狂抖个不停。
春蕊!
无计可施之下,她钻进被窝,紧紧抱住春蕊,试图稳住春蕊。
求你撑下去!春蕊,一定要坚持住啊!
「姑娘~」大婶敲门进来,见淡菊抱着颤抖不止的春蕊连忙说「苏家老爷来接你们了。」
「老爷来接我们了?大婶,麻烦你帮我扶一下春蕊。」
整好衣装,见苏富山入内,淡菊立刻跪到他跟前「老爷,求您救救春蕊。这个时候也只有老爷找得到大夫,」
「起来说话。」苏富山拉起淡菊,瞧见她脸上伤痕,心中一惊。
这脸要是毁了,冬怀王那就别指望了。他看了在大婶怀中颤抖的春蕊想,这种天投湖简直是自寻死路,这ㄚ头顶多再撑个一两天,花大钱为她找个大夫做戏博得淡菊的感激,日後要谈冬怀王那件事也较好谈。
不得不佩服家里那个女人的算计,这步棋是险但赌对了。接下来要更小心,步步为营。
「马车在外头候着。」苏富山略为皱眉「我会给春蕊找个大夫,路上再谈。」
「谢谢老爷。」淡菊开心地拭泪,再向大婶谢过便跟着苏富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