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相思聲聲】 — 第五章《互訴情衷,冰釋(3)》

佳佳……你回来啊,你有没有听见妈妈在叫你啊?你怎麽舍得让妈妈这麽伤心啊......

一张哀伤流泪的脸乍然浮现眼前,汪佳韵认出来了,那是她温柔慈爱的母亲。

伸手想拭去泪水,却怎麽样也碰不着,只能任由母亲的泪水灼伤她的心。

你真不孝,为什麽要我们承受这样的痛苦?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多麽残忍的事情,你怎麽忍心见你妈半夜惊醒流泪哭喊着要你回来......

茫茫大海边,一名男人跪在哀伤的妇人身後,朝平静的海面带着哭音嘶吼,模样悲痛。

近半的灰白头发、红肿的眼睛、彷佛呼喊过千万遍的沙哑嗓音,那真是她印象中严肃不苟言笑的父亲吗?

欲出声安慰,才发现自己有口难言,梗在喉咙一个字也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双亲对着大海喊出对她的声声想念……每听一次她的心就好像让人用刀割出一道伤口,鲜血正不断汩汩涌出。

别难过了,要是佳佳知道你们这麽伤心,肯定走不开的。

是啊,就让她安心去吧,毕竟这是目前我们唯一能为她做的。

啊,她听出来了,这是她两个死党的声音。

她人好端端在这,为什麽要走开、要安心去?他们到底在讲什麽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爸妈,我一直在这里没离开啊,你们别难过,我活得好好的一点事也没有。

她着急地想解释一切,想让父母知道她安然无恙,眼泪愈掉愈凶,虚弱的身子禁不住她这般强烈的情绪反应,痛楚感逐渐自四肢蔓延开来。

奈何双亲像是看不见也听不见她般,仍是声声哭喊着要女儿回来。

佳佳你回来吧,回到爸妈身边,我们、我们……真、真的……不能没有你……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现在的他没了威严,有的只是满满的痛楚和心酸,转眼间,老泪纵横。

失去你叫妈妈要怎麽活?你是那麽乖巧的孩子,不会舍得让妈妈这样伤心痛苦的……对,一定是这样,你是在等妈妈去找你,就像小时候爱玩的躲猫猫一样……你乖,别乱跑,妈妈现在就去找你,别怕,妈妈带你回家。

话一落,她立刻就往海里冲去,其他人见她状似发狂合力将她压制住,深怕一个不小心憾事又重演。

放开我!我要去找佳佳,海水这麽冷她肯定是受不了的......我得去找她,带她回家……

看着母亲悲痛欲绝到失去理智的模样她心如刀割,再也忍不住地哭喊:「妈,佳佳在这里......我马上就回家,你们等我,我现在就回去……」

她一步步朝父母所在位置走去,走了多久她没了印象,当父母的身影逐渐清楚,那片海洋逐渐辽阔,天空是如此湛蓝,她觉得自己离家不远了。

脸上浮现灿烂的笑容,嘴里跟着轻念:「等我,佳佳现在就回去。」

突地刮起的冷风令她颤抖,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她迈开脚步。

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响起,划破静谧的深夜。

汪佳韵被这声凄厉的尖叫吓着,心慌乱失序跳动,恍惚间她看见原本漆黑的庭院让数不完的灯笼和火把燃照得有如白昼。

低头一看,那黑压压的人群中有小厮、婢女、护卫、轿夫、老总管,甚至连管帐的依武都出现了。

还来不及弄清楚发生何事,喜儿便自人群中冲了出来跪倒在地,大声哭求着:「格格您别做傻事啊……喜儿求您了……」惊慌哽咽的声音,方才那声尖叫正是出於她口中。

因为隔得太远听不真切,汪佳韵只隐约听得喜儿的哭声却不清楚原因,於是更加朝光线处靠近。

她这一动就有如骤然抽走了所有人的呼吸,每个人脸上皆出现惊慌而且痛苦的表情。

跟着是一个个跪下,朝着汪佳韵直磕头。磕得力道又急又猛,不到一刻许多人额上渗血,却丝毫不觉得疼。

「求福晋大发慈悲,为了咱们的小命,您千万别做傻事啊!」福晋是王爷的心头肉,稍有闪失,他们这些失职的下人能活命吗?

那一声声的哀求声窜进她的耳里,与远方父母的呼唤撞在一起形成极大共鸣,环绕在她的脑海里,如同两股强烈的力量相互拉扯像要将她撕成两半。

痛苦地扶住头蹲下,汪佳韵难受地呜咽出声。

「韵儿,别怕,过来我这边。」

像蒙层纱雾似的,这句话由远而近飘进她耳里,循声抬头,她见到的是一身银白战袍的多尔衮。

他怎麽了?脸色似乎有些苍白,不舒服吗?下意识想要安慰他,岂料才一起身虚弱的身子一个踉跄,再度引来底下人的尖叫。

「别、别动,你留在那里,我过去就好。」多尔衮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怕吓着她般。

虽然不晓得他要做什麽,汪佳韵仍是听话乖乖待在原地不动。

「你怎麽这身打扮?」一袭银白铠甲竟将他衬托得英挺非凡。

出兵在即,他将每天都要在营里进行军事操演,当他在营帐里和将领讨论夜袭计画,依文等不了通报便驱马直冲营前,军法处置还未裁定他就让依文带来的消息吓坏了,交代其他将领继续练兵,千里骏马一牵狂奔回府。

「练兵,例行公事。」看着她失去光彩的双眸,多尔衮的心蕴藏着阵阵不舍。「夜里风大,你穿单衣易受凉,先回房好不好?」不着痕迹地缓缓移动脚步靠近,只差几步就能勾着她了。

汪佳韵先是点头而後又摇头。「不行,我要去找我爸妈,他们一直在叫我,我不可以这麽不孝不理他们.……对,我要去,现在就去!」

「不!别去!」多尔衮断然拒绝的口吻让汪佳韵不解地蹙眉,见她表情不对他立刻放柔语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头一次见面万不可太寒酸,现在夜深,明儿个上街挑选几样合适的礼品送去,让两老开心。」

「放心,我爸妈不是那麽势利的人,他们看见我平安回家就很开心了,用不着如此费心。」

「不费心、一点也不费心!成婚是大事,没经过两老的允许,他们见了我心里肯定不好受。」多尔衮强迫自己镇定,如同闲话家常般配合她混乱的思绪避免刺激到她。

「丑媳妇也得见公婆,莫非你也有同样心态?你该不会是担心我爸妈不喜欢你这个女婿吧?」汪佳韵笑了,心头的酸涩跟着淡了几分。

见她笑了,多尔衮一颗心反倒悬得半天高,她这样反反覆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差别,时而清醒时而恍惚,难保她不会说着说着下一秒就纵身往下跳。

这里是睿亲王府里头最高的阁楼,而她就站在阁楼阶梯的最高阶,一个失神不注意摔下便可能香消玉殒,叫他如何能不惊不怕?

「是,我确实担心。只要是会影响你心情的,我都重视。因为……我不希望你有任何为难或者是不开心。」争权夺势六亲不认的险恶环境逼迫他早熟,他多疑残暴不信任何人,唯有在她身边他才有安心放松的感觉。

泪如泉涌,汪佳韵没料到会听到这样几近於表白的话。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敌人闻之丧胆的勇猛战将,这样霸气傲然的男人居然说在乎她的不开心……

「我、我想爸妈……我好想他们……所以我一直找一直找……我想回家、想回家啊……」汪佳韵崩溃地痛哭。

她能这样尽情宣泄,表示对他的信任又多了一分。多尔衮嘴边噙着一抹温柔的笑,才刚觉得自己离她的心越来越近,下一刻,他的脸色骤变,在底下众人此起彼落的惊叫声中,飞扑上前想要搂住汪佳韵意外踩空後倾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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