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当——』
天空才刚露出鱼肚白,清脆的铃铛声就划破天际,响了一路,不绝於耳。
四月一日,樱花绽放的季节,也是开学日。
「京都伏见高等学校——」看着映入眼帘的八个字,子游嘴角上扬,神情愉悦地踩着踏板加速。「终於到了呢~新的征战起点!」
旁人只听见铃铛以轻快的节奏脆响而过,消光的黑色公路车却早已如流星般驶入校门。
「可以在这里遇到什麽样的对手跟同伴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进到停车棚,俐落的翻身下车,浅紫色的裙摆飘飘,隐约见到一抹黑。
「K3~先乖乖待在这里,下课後就来接你啦~」锁好车,她安抚似地摸了几下自家宝贝,标志着KING3字样的DEROSA。
「然後我们再一起去,自行车竞技部!」
「噗哧──」
一声嗤笑,不合时宜的响起。「恶心。」
「哪里恶心了?」闻言,子游挑了挑眉毛,看向声音来源──一个身体瘦长、瞳孔大的要命的男生。「你无法理解吧?一个好车手,对自己搭档的爱。」
「爱?」他张大嘴巴,露出一口闪亮的白牙,特意夸大嘴型重复念了一次,然後──
「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
为什麽、为什麽好好的一个词,被他一念,还真有种恶心的感觉……对方不按常理出牌的应答,让子游愣在原地,然後发现那人身下,是一台小了几号的铁灰色公路车。
「什麽嘛,你也是骑DEROSA的啊。」车座拉高、手把朝前,还真是奇特的形状。她扒了一下自己削的很薄的短发。「为什麽,你不选择适合你身高的车子?」
「哧──小点的公路车用的材料少,比较轻。」又是一声嗤笑,才懒洋洋的回答。然後他站起身,走近了她,一股慑人的压迫感出现。「你刚刚说,你要参加自行车竞技部?」
「对啊,有什麽问题吗?」
这人好高。被阴影笼罩的子游眉头皱起。「看你的样子──你也是要参加自行车竞技部的吧?」
「那是当然,我的目标,是全国高校联赛的总冠军。」随着声调一起拉长的是那张愈靠愈近的脸,还有,不怀好意的笑容。
「这样呀,那很好,因为,我也是。」不动声色的退了一步,子游拉开彼此距离。「既然以後会是同部员,那就一起为全国高校联赛而努力吧!」
「不不不,骑着K3的女同学~你可能无法参加女子组的全国高校联赛呢。」故意拉长的说话节奏、盯着脸上浮现诧异与不解神色的子游,他笑得更开心。「因为,京都伏见的自行车竞技部没有女生啊哧──」
「!」
※
──完了!为什麽她当初选学校的时候没有细心一点?
进入教室,来迟的教室已剩下没多少位置,子游随便在後排最近的空位坐下。
一脸呆滞。
中学是没有社团活动的,所以校际间也不会举办团体自行车赛。而前几年正是她累积个人实力的关键期,更是没有多余心力参加校外比赛。
这点让她一直觉得可惜。
好不容易,等自己可以上高校、可以参加充满变数的自行车团体赛时──
『你要去京都念书?为什麽?在东京读书不好吗?』
『妈~关东的公路我都了解的差不多了,我想换个环境,挑战新的关卡!』
『你这孩子……那以後会不会换说要去九州、四国或北海道啊?』
『这个嘛,搞不好会呢,但那是以後的事啦~』
可恶,大老远从关东跑到关西来读书,就是为了征服这里的公路啊……
当时只知道伏见是在京都拥有不错战绩和风评的学校就来了,却没想到,京伏自行车竞技部里竟然没有女部员?
她的全国联赛……
算了,没关系。虽没有团体组的全国高校联赛可以参加,但她还有个人赛──全国女子高校生联赛!
冠军!她要定了!
握起拳头、确立好目标,子游脸上阴霾散去,露出与窗外阳光相差无几的微笑。然後,一个晃悠悠、像没骨头似的人从教室外走了进来。
是他?他也在这一班?
「哦?这不是K3同学吗?」
为什麽,总要用一种刻意捏出来的、高亢又黏腻的语调说话?
「我不叫K3。」
侧着脸,子游看他拉开椅子,在自己旁边坐下。
这人,应该很强吧?在停车棚时就感觉到了,他身上有一种奇特的磁场,排斥着外界的所有……
愈是强大的车手,愈有自己的风格。
她对观察,总是特别感兴趣。
──呐,是位怎样的车手呢?
子游没有花太多时间打量他。因为老师进来了,是一位有点矮的胖胖中年人。
拿起粉笔,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东川雅则
「各位同学,在未来一年,我会是你们的班导师,也是数学老师,下课後,有什麽课业上的问题,欢迎来找我。」
东川老师虽然眼睛不大,说话语气却很和蔼。他环视一圈教室,满意的点头:「既然大家都坐好了,没有太大问题的话,我们就省去重分座位的时间,来点名吧!」
「你不是关西人吧,K3同学。」台上老师在点名,她的新邻居在啧啧了两声後转过头。「刚刚一直盯着我……恶心,你在看什麽?」
「我来自东京。」又叫她K3。手托着腮,子游态度随意。「我只是在看……今天会一起入社的同班同学。」
「哧,原来你没有放弃啊。」嗤笑出声,他突地咧开嘴,露出诡异的笑容。「反正,以後的你,也不会留下的。」
嗯?什麽意思?
「话别说得这麽满。」子游正了正神色。「我不喜欢别人给我贴标签。」
一向,都不喜欢。
「下一个,王子游。」
「在!」
点到她了。无视身边的嗤嗤低笑,还有那刻意压低声音、说了的那句「杂鱼」,子游起身,向老师弯腰鞠躬。在点头示意她可坐下後,东川老师轻咳了几声,才道:「班上女生都点完了,接下来是男生。」
「御堂筋翔。」
※
他是一名个性十分乖张的车手。
下课後,子游低头填写手上刚拿到的入部申请书,一边思考。
张扬的嘲笑、睥睨的态度,都表明了这一事实。
她的隔壁桌,御堂筋翔。
从早上点完名後到现在,他们两人再没说过话。她的确因为「杂鱼」两字很不高兴,而他,可能是觉得无趣吧,毕竟自己对於他的挑衅一直都没做出反应。
──只有不成熟的车手,才会去挑衅别人、或者是被别人挑衅成功。
嗯……幼稚的行为偏偏又有那样古怪的气场,那在赛道上,他会展现怎样的姿态?有没有与脾气相符的实力?
写完申请书,收拾好书包准备去社团报到的子游,才发现她隔壁的座位早已空了。
……什麽时候走的?她往停车棚去,准备带着她心爱的K3一起到部里报到。
那人应该已经先去社团了吧?不过……他的车还在。
把自己的车牵走,子游瞥了一眼那辆座椅特别高的铁灰色DEROSA。
自行车竞技部。
「是一年级生吗?」刚牵着车靠近,部里就有几位前辈走出来向她打招呼。「是学妹呀,来应徵经理的?」
「不,我是……」
「咦?你还带着公路车?」一位浏海翘起、其余头发皆往後梳的前辈开口。「你是车手吗?」
「是的,我叫王子游,一年五班的伏见新生,请前辈们多多指教。」把K3移到一旁架好,子游对学长们鞠躬行礼,然後递上入部申请书。
「王,子游?」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看过……
「怎麽啦,小石,想那麽久,把我们可爱的小学妹晾在这里可不好呢!」
另一位留着中分头发型的前辈从旁勾住那位前辈的肩,然後笑着对她说:「欢迎加入京都伏见自行车竞技部!我是井原友矢,三年级的冲刺选手,而旁边这位是我们的菁英队长石垣──咦?又有新人来了呀?」
同前辈们的视线一起望去,子游认出那位单手提着公路车专用鞋与头盔的人是御堂筋,但他竟独自一人来?
活泼的井原学长丢下了石垣学长,开心地上前拍着御堂筋的肩膀,热情地自我介绍:「你也是有经验的,对吧?我是三年级的冲刺选手井原友矢,旁边那位是我们的王牌兼队长石垣──」突然止声,井原学长不敢置信地看着甩开他的手的御堂筋!
然後御堂筋,伸出食指,比了个数字。
「喂!!一?一年级生吗?这个我知道!别人在说话的时候你这样有点太不礼貌了吧?赛车是团体运动,协调性也很重要的!」
「等等,井原。」石垣学长喊住了暴怒的井原学长。
「……第一王牌,现在是我了。」对他人的情绪完全无反应,御堂筋自顾自的丢出这句话。
「哈?!」
「能比赛一次吗?王牌同学。」御堂筋看向石垣学长,空洞的黑色瞳孔,带着说不出的轻蔑。「这样,你就应该会明白我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