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墙上挂了几帧合照,每张照片中都有一名笑容开朗的女孩,从年稚到青涩,不难看出这几帧照片纪录着女孩的成长过程。
床上的人儿悠悠转醒,睁开眼便看见那些被记录下来的幸福影像。
很多年了,习惯每天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这些照片。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茫然地看着照片中其他人物,有女孩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最常出现的是爸爸和妈妈。
一张张出游的合照,他们之间看起来多快乐、多幸福,老天究竟为什麽要这麽快就拆散他们?先是其中一方得了不治之症,另一方承受不住失去另一伴的打击,忧思成疾,相继离世。
从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到爸爸妈妈,前前後後相距不到半年。上天的宠召快得令人措手不及。三对鸳鸯各自在另一个肉眼看不见的世界聚首,徒留女孩一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再无血亲。
她又倒回床上,蜷缩起身躯,双臂紧紧环抱住膝盖,埋首在膝间,学着还在母体腹中的胎儿,试图寻找安全感。
突然一阵轻快的和弦乐划破了一室寂静,她回过神来,连忙弹跳起身,寻找声音的来源。
她记得、她记得...那是她高中毕业时,妈妈买给她的毕业礼物、她人生中第一支智慧型手机的铃声!
她手忙脚乱地翻找微乱的床头柜,终於在一堆杂物中发现那支手机的身影。萤幕显示的来电是一串眼熟的号码,她刚接起对方就挂断。然而更让她在意的是,手机萤幕竟然是完整的!
明明她很多年前就已经淘汰这支手机了,因为当时刚跟吴仲璿交往不久,他就在某次争执中,夹带着怒火将桌面上的所有物品扫落,包括这支手机,导致萤幕碎裂。
当时她心疼地拿去送修,可是人为因素毁损的维修费用太昂贵,在维修人员的建议下,只好再买一支新的,忍痛挥别陪伴她近三年的手机。
不对......这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况且手机寿终正寝的时候,她有将它放回原本的包装盒中,收进衣柜深处,可现在怎麽会在床头?而且看似完好如初?
突然,许多画面像跑马灯一样从她脑海中闪过,新案子、巷子里冲出的路人、车祸、汽油味、爆炸...姜哥!
不对、不对,她不是应该要死了吗?
何小小摸摸自己的脸颊,体温是热的,用力捏了一把,会痛!所以她不是在作梦?她还活着?
怎麽可能?在那样剧烈的撞击後,又经历一次轰然的爆炸,就算没有失血过多致死,她应该也已经体无完肤了
她赶紧下床,冲到穿衣镜前,愣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经过那场爆炸...她怎麽可能毫发无伤,而且样貌好像年轻了许多岁?
铃声再度响起,她立刻接起,不等对方应声,劈头就问,「今天几月几号?现在民国几年了?」
「何小小你睡昏了啊?你好意思问我今天几月几号?今天的高中同学会,你这个主办人要提早场勘,竟然迟到,还好距离同学会还有两个小时!你快给我下楼,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拔尖的嗓音有点刺耳,她赶紧将手机移离耳朵五公分远,余光瞥见来电显示是汪之萤,她的国中死党,曾经最要好的朋友。
曾经,在汪之萤最需要她,她却选择了吴仲璿而不是汪之萤的时候,她们多年的交情也毁了。从此以後,不管她怎麽透过共同朋友试图联络,想与汪之萤重修旧好,汪之萤也铁了心,一点机会都不给她了。如今还能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不禁令她感到鼻酸。
「我马上过去,再等我一下,很快!」急匆匆地挂断电话,她打开衣柜,打算随便抓件小洋装套上,却发现衣柜里清一色都是卡通T恤与牛仔长裤。
等一等,高中同学会?她主办的?汪之萤在她家楼下等她?
她唯一主办过的高中同学会,是在刚成为大学新鲜人的那年,印象中,那次也是汪之萤打来催促她,说她已经在她家楼下等她。
迅速着装完毕後,她站在穿衣镜前,有些别扭。出社会後,她的衣柜里就不曾出现过任何跟「可爱」两字搭得上边的衣物。
彷佛回到多年前,那时候的她还没为她自以为是此生唯一挚爱的吴仲璿,失去自我、失去多年珍贵友谊、失去所有应该好好把握住的时光。
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自己,额头上有些青春痘,脸庞微肉,下巴还有点圆润。皮肤即使没有多加保养,看起来却白里透红,透露着年轻就是本钱、青春娇嫩的气息。这个模样的她,还没谈过恋爱,不懂得梳妆打扮。除了沧桑又带了点悲凉的眼神不属於这个年轻的自己,房间里的一切、汪之萤的来电,都彷佛是在告诉她,她回到了十年前,重生了。
她深呼吸,压抑心中的激动,决定出门一会「多年不见」的好友。
希望现在所发生的,真的都不是幻觉、更不是黄粱一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