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sa回了薛闵谦电话,他听她一边吸鼻子,鼻音甚重的问他甚麽事。
「你还好吗?」薛闵谦皱眉问道。
「喔,感冒了,我刚打给牧哥请假,他还让我问你要不要替我。」
他低头看了时间,还不到五点:「我想一下,再回牧哥电话,」话锋一转,他开口说:「魏豪说你没回他电话讯息,还好吗?」
「甚麽还不还好?」
「线上的事。」
「喔──」Lisa一声长叹:「反正我後来想想觉得是不是他家的与我何干,他约束好自己的粉丝,我也约束好我的,事情就这麽过了算了,何必让人看笑话。」
「你知道魏豪不希望你误会,他说那张照片是玩游戏输的。」
Lisa嗯了一声,随口回覆:「我看到了,他的讯息。误不误会又怎样,他自己跟我说也罢,透过你未免没意思。」
薛闵谦听她懒懒的,苦口婆心的当说客:「他也是担心你,怕你因为误会伤心。」
她嗤了一声:「未免脸有些大了,伤心倒不至於,我就等着就看他怎麽处理这个黑子了,他可跟你说想怎麽做?」
「没有,他说他在试图联络对方,想跟她谈,他也是顾念粉丝多年的情分。」
Lisa停顿了几秒,声音微扬:「说起来被黑子盯上就是炒cp炒的,要不,换我们合作个几首,让邪教来制衡制衡。」
……这是以毒攻毒啊?
他无言地回答:「你别胡思乱想。」
「嗳嗳,我是说真的,千哥,你就帮帮我嘛,妹子正在水深火热,能不帮个手吗,还是不是兄弟?!」
薛闵谦笑骂:「谁跟你是兄弟?」
「好好好,兄妹是嘛,我懂我懂。」Lisa也是股无赖劲儿,她又缠着薛闵谦游说了一会儿,说不过对方,薛闵谦答应了合唱一首。
Lisa满意的挂了电话。
收线时何祯拿着暖暖包捂着肚子从一旁看过来:「好了?」
「嗯。暂时没事了。」
「那我们回去吗?」
「你好点了?」
对方点头,他见她不似勉强,便解开绑在一旁,桂花的牵引绳,两人慢慢往工作室走。
一路少话。
何祯一是有些虚弱之感,二是听薛闵谦跟Lisa通电话,心里冒着酸气。
她旁敲侧击的问了一句Lisa怎麽说,薛闵谦把对方的耍赖的情形当成笑话说给她听。何祯心里的酸气咕噜咕噜。
好羡慕,聊得那麽开心。
早知道刚就让他抱回来了,可恶,可以读档重来吗?有点後悔怎麽办?!
何祯心里小剧场层次丰富得很。
可等她夜里回到家,原本旺盛的酸气就让千世的留言给打散了。
『如果冒犯不好意思,up主的画技很棒,但是以意象来看,青莲在佛教象徵智慧,似乎不大符合不蔓不枝的形象?』
何祯都能感觉自己一身酸气昇华成小花花,从头顶上慢慢飘了下来,在她四周堆砌。
『原来如此,画的时候没有注意,谢谢提醒,那大大觉得该用甚麽颜色好?』
何祯矜持的回复了留言。
不久,就跳出了私讯。
千世:『不好意思,我只是半瓶水,我觉得如果用五色莲的意义来看,应该是粉莲或白莲更合适点。』
何祯等了一分钟。三界:『怎会,也是我思虑不周,我去查了五色莲,确实如同大大说的,应当是这两个颜色比较合适。』
千世:『不用这样,大大甚麽的,直接喊我昵称就好。』
三界:『不瞒你说,我是你的粉丝。我还蛮喜欢你的声线,还在弹幕下浪过,现在跟本人聊天,实在有点黑历史被抓包的感觉。』
千世:『呵呵,弹幕大家都很放得开,别介意。』
「哼,分明介意的很。」何祯咕哝。
何祯手上没停,跟薛闵谦客气地来回了几句,聊她先前几张图,又聊她喜欢他的那些歌。她随口评道,他的《佛说》PV画师看上去有些勉强,薛闵谦倒也不讳言,说画师不熟悉古风,还让他找别人合作。
何祯没接他的暗示。这段时间她也算是摸到了一些跟薛闵谦相处的点,以退为进,她屡试不爽。果不其然,薛闵谦後来直说,最近可能有首古风的歌曲想唱,问她是否愿意合作,他愿意有偿的合作。
何祯想像中的花花大概已经没过了脚底板,她矜持又不失高兴的应了,无偿,跟喜欢的歌手合作,收甚麽钱?
何祯扮演一个乐天派画师。
精分起来毫无障碍。
薛闵谦说他们还在讨论要唱甚麽歌,因此先约好了再联络,何祯欢欢喜喜跟他道再见,就关了网页。正当她还沉浸在跟薛闵谦聊天的愉悦心情里时,她的电话响了。
何祯望着萤幕突然亮起,显示的人名,笑容慢慢收了起来。
来电的人是她妈妈。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日历,大概是催工资来的,从前何祯恬每个月发薪只留些自用,其他都乖乖的上缴,可惜她妈看不起她这小钱,一手收了钱、一手又嫌弃让她找个男人嫁了。要是她想说一两句霍函骐的好话,她妈就恨不得让她去挖清楚对方祖宗十八代。何祯恬当时并不知道霍函骐家境,她就一股劲嫌嫌嫌嫌嫌。
说来说去,重点还是钱。
何祯恬未婚怀孕,偷偷辞职时她妈并不知道,霍函骐给她钱,她就转手给妈妈,但离开霍函骐之後,她无处可去,回家被她妈赏了几巴掌,差点进医院。是她妈改嫁的那个男人劝了两句。
虽然最後还是让她住下。
但每天各式嘲讽没停过,很丢脸,反正她把她在街坊邻里间的脸都丢尽了。
那时何祯恬想,要是以後小孩出生了,她绝对不要这样对自己的小孩。後来何祯恬就像是家里的仆人一样,她还是去找了个工作,每天早出晚归,熬啊熬的熬到何纪司出生。
那一年,她同母异父的弟弟要结婚,她妈把她的金链子搜去卖了凑聘礼。她终於意识到这不是适合何纪司成长的环境。何祯恬趁着家里没人,默默从床下捞出偷偷收好的行李,抱着小孩走了。
再也没回去过。
反正那从来不是她家。
何祯回想着过去,默默看着电话响,响过一通又一通。
最後还是方微听到的声响,探头进来:「谁啊?」
「我妈。」何祯应了一声,终於举手滑动了手机的通话键。
甚至不需要她开扩音,她妈尖锐的声音就叫嚣了起来:「去哪了?还知道接电话?!我给你的讯息你看了没,都几号了,家里水电不用缴?难道还要我这老妈子三催四请?!」
「妈,我辞职了。这个月没有薪水。」何祯平静的回答。
对方的尖叫传来:「辞职?!干得好好的干嘛辞职?!说得好听,你干了甚麽事被开除了?!」
何祯突然觉得好笑起来,呵呵呵的笑了几声:「在你心中,我是不是永远一无是处的赔钱货?既然这样,就让你儿子帮你付水电吧,别找我。」
她妈大概愣了一下,几秒钟後用她高分贝的尖叫声喊了她的名字:「何祯恬?!有种再说一次。」
「喔,再说几次都行。反正你不也这麽认为,你还想听我就再说,我没钱,要钱别找我。」她慢吞吞地说。
後面几分钟,她妈大约用上了这辈子所有能骂人的词汇,何祯平静地听着,很有耐心。终於对方似乎骂累了,气喘吁吁撂狠话,让她有种别回去。
「妈,我就跟你说了,我不会回去了。」
这次何祯没有再听她说话,沉默切断了电话。她放着电话又响了起来。
「小祯……」方微站在门口,怯怯地喊她。何祯反而平静的勾了勾唇:「没事。没甚麽好怕的。」
何祯敢这麽做,是因为她的户口当初为了方便,早就被迁出来在房东家寄放,甚至当初她要迁出来时,她妈也没多问一句要迁哪里,她妈也许现在气归气,实际上不能拿她怎样。既然如此,她也就恣意一回。
事实上,也许是回想起前生的那些风雨,她觉得有些累,头也有些晕眩。
何祯简单跟方微解释了一两句,电话不响了。她看她面带疲倦,就劝她早点休息,两人道了晚安,何祯关了灯,在阗黯的房内,微光透过窗帘照了进来,形成了银白的光影。
她无声望着那些光影,没甚麽睡意,心里除了疲倦,还有些空荡,不自主的咕哝了起来:「真可惜,刚才还那麽开心呢。」
她试着闭起眼,而一道小小的叮咚打破了平静。
何祯停顿了几秒,把手机从床头柜捞下来,是薛闵谦给她的讯息。
『如何避免经痛,女中医五招交给你』、
『女孩儿必看,赶走经痛的妙招』、
『痛到打滚,按摩改善经痛』
千世:『听说痛起来很痛,不知道有没有你能用得上的,可以看看。』
一连串的连结,让何祯笑了出来,都甚麽跟甚麽,这人怎能一本正经传这样的讯息?
到底是要跟她暧昧,还是单纯关心朋友?
这人可真有点呆啊!
她笑出声来,默默点开台灯,坐了起来,示贞:『高瑾卫教你的?』
千世:『他听说你被桂花吓到,又听说你肚子痛,就说起他之前女友的事,所以才找这些给你……不好意思。』
示贞:『为什麽不好意思?』
千世:『毕竟,男女有别。让你尴尬的话,不好意思。』
示贞:『我若说我觉得还好,你会觉得我脸皮很厚吗?』
千世:『唔,怎麽会,传统观念认为生理期『不洁』,那是过去人不了解经血从何而来的无知。但实际上,那就是子宫内膜剥落的血液罢了,是正常生理现象,又怎需要避谈或忌讳?』
何祯默默看着那段话,心里是柔软的,她好想跟他说自己有多高兴现在能跟他聊天,能把不愉快都抛到脑後,她好想跟他说,很高兴,好喜欢你。
『你真是温柔的人啊。谢谢。』
她後来传了这样的讯息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