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妈妈甚麽时候能醒?」一道温徐的男声闯入了她虚无地睡梦之地。声音在脑中徘徊了几秒,她才理解了那段话的意思。
「唔,不一定呢,可能再一两个小时,伯母的年纪大了,手术总是比较耗体能,晚些醒来也是正常。」
「唔,这样啊。」她试着分辨那道男声,彷佛是她儿子想想。声音有些远,彷佛隔着一道帘子,何祯恬的眼珠不受控制的左右转动着,细微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何祯恬试着动了动左手却像是扯住了甚麽,发出了噪音,然後那个噪音又终止了。
对话还在继续,「不用担心,你先陪她,等她醒了再叫我。」
「好,谢谢。」何祯恬终於睁开了眼,眼前是一道青绿的帘子,是她很熟悉医院的各式帘子,方才说话的护士出现在帘子外,风一般的经过了她的病床,她转头望着帘子外的影子,移动着手想去拉,好告诉儿子自己醒了,「想、想想。」
「你醒了?」可那影子却没有转过身来,反而是从左侧而来的一道询问。
何祯恬恍惚的转过头,望着那个坐在她床边的男人,看起来大约20岁出头,留着短发,五官隽朗,看着文质彬彬,穿着一件米色衬衫,正温和地询问她。
何祯恬不明所以的看着对方,她试图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寻此人的脸,看起来有些眼熟,却没有一个对的上,她又转头去看,刚才帘子後的人影也不见了,所以她又幻视了?啧,那样儿子又会逼她吃药的。
那人还在她眼前,何祯恬试着从床上坐起来,扯动了一旁的金属架子,她看见自己手肘正固定着一根针头,点滴挂在金属架子上,那人也站了起来稳住那个架子,还问要不要找医生,这应该是真人吧?
她好不容易坐了起来,下定决心自力救济,「……你是谁?我不认识你。」
那人停下了动作,笑了笑,表情和善,「确实,我以前也没见过你,我想,我们应该是同一栋楼的邻居吧,你在电梯里昏倒的时候,是我送你来医院的。我叫做薛闵谦。」
何祯恬听完对方的话一时间做不出反应,她分明记得自己在火场里,怎可能又跑出来在电梯里昏倒?怎麽办,我的幻视跟妄想好像更严重了?!
她呆呆地看着薛闵谦,彷佛要把他看出一朵花,当然,如果能消失的话就更好了,等了几秒,他彷佛在等她的反应,又问:「你还好吗?」
何祯恬举起手,试探地抓住对方的胳臂,真实的触感让她一颗心落了下来。然後何祯恬思维又忙了起来,曲千大师去哪了?如果她被救了,那是不是曲千大师也没死?
「年轻人,曲、曲千大师呢?他是不是也没死?」
那人听了她的问题表情愣了一下,微微睁大了眼,然後微歪着头,她听他礼貌地说,「小姐,我们应该……差不多大吧?」
「小……」何祯恬才要重复他的话,就发现自己抓着对方衣服的手,心里猛然一跳抽回了手摆在眼前,白皙光滑,十指纤长,这怎可能是她年过五十布满皱纹的手?!她又双手并用地捧起自己的脸,触感滑润。
见鬼?!
何祯恬登时惊慌了起来,掀开被子,举起脚就要下床,她的动作太大,薛闵谦伸手扶住那个一直不稳的点滴架子,一手又按着她上臂,「等一下。」
何祯恬心里着急,扶着床边的柜子就想站起来,起的太猛,一阵晕眩感又坐了回去,就听薛闵谦叹了口气,竟然有些老气横秋的感觉,他歪着头问,「小姐,你想做甚麽跟我说可以吗?要不我帮你找医生?」
她抬眼看着对方,虽然一脸无奈的样子可脸上表情依旧和善,要是他们真如她所说的第一次见,这人可真热心。她抓了抓被子,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我想上厕所。」
她的话让薛闵谦看起来有些讪讪的,握着那只点滴架子把它移动到她身前,又伸出手作势要架她,「厕所在外头,要我扶你吗?」
何祯恬握着对方的手臂站了起来,这次顺利了一些,虽然稍有晕眩感,但不是不能忍,走了两步晕眩感稍去,她把点滴架子接过来,「谢谢,我可以自己来。」
薛闵谦从善如流放了手,两人一前一後出了房门,何祯恬张望了一会儿,医院的走廊她不熟悉,可墙头挂着液晶电视,正播放的电视剧,画质全彩但普通,演员们穿着花里胡俏的戏服,她望着那糟糕的五毛钱特效,跟女演员彷佛毛毛虫的眉毛,回想了一会儿,彷佛有些熟悉。
但她还不能确定。
等进了厕所,何祯恬不由自主地走向镜子,镜子里的女孩眉清目秀,长发微乱,及胸,穿着一件横条纹的棉质上衣,搭着宽松的黑色长裤,一双眼睛泡泡肿肿,隐含血丝,脸色惨淡。何祯恬轻抚了自己这张年轻了30岁的脸,她抬起左手时,一条金色的手链从手腕滑落。
望着那条手链,何祯恬脸上没有笑意,她意识到一件事,她没有到地狱,她重生了。
重生了,那家伙还在。
何祯恬望这那条手链,哼哼地冷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