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莫提抽了张纸巾给他。
程牧东没有接过陶莫提递来的纸巾,他注意到了陶莫提藏在桌下的手似乎握了个东西,「……你在做什麽?」
「啊,这个。你刚说的话,我全都录起来了。」陶莫提拿起藏在底下的录音笔,在程牧东面前晃了晃,放下手臂,慢条斯理地问:「『惊爆医院病历造假』这个标题你觉得如何?」
程牧东睁大眼睛,扑上前想要抢那支录音笔,却被陶莫提示意看向旁边。他转头过去,有个男生,正手持着手机对着他们的方向,那姿势像是在录影。
「我这个人做事啊,就是容易想太多,只要察觉可能哪边会有问题,哪怕只是风声,我都会浑身不对劲,一定要先处理乾净才行。绝对不能节外生枝,每根突出的枝叶都要确实锯掉才行。」陶莫提把录音笔交给那名男生,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依旧对着程牧东说:「我本来只是要录到你亲口承认背叛过苏允诺的话,没想到录到了更劲爆的东西。要是我把这录音公开来,你觉得会发生什麽事?」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程牧东瞪着她,他的两手抓着桌角,十指几乎要掐进木桌里。
「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让他成为最厉害的占卜师,到时候再也不会有人为难他,也不会有人因为没办法解决烦恼而走上绝路,很像小孩子吧。」说起沈亦,陶莫提的眉目间似乎没有先前那股狠戾,但说完这番话後,她又恢复原先那疏冷无情的表情,「开场白都说玩了,该说正事了。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
「你……」程牧东气到整个人都发抖,盯着眼前的人,他真的有杀人的冲动,花了极大的力气,他压下所有的情绪,冰冷平淡地问:「你想要我做什麽?」
「放轻松一点,我要你做得事很简单。」陶莫提坐回座位,往椅背一靠,徐徐端起咖啡,「说服苏允诺接受换心手术,听说又有合适的心脏了,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苏允诺未必会答应接受手术,比起将一大笔钱花在高风险的手术上,她更愿意留给她的家人。所以你负责说服她接受手术。」
程牧东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说什麽?」
「说服苏允诺接受换心手术,或是你想要在明天的新闻版面上看到你们医院的名字,当初未造假病历的那些科长名字也会上报。」陶莫提轻轻一笑,半身倾向程牧东:「不想要这样的话,就照我的指示安排手术日程,你想当主刀医生也可以,不过当天的手术房和医疗团队,也要听我的安排。」
「你想做什麽?」程牧东沉声问道。
听见陶莫提的话,他有不好的预感。这场手术肯定不会只是单纯的换心手术。
「你不需要知道,这就和你没关系。」
「允诺第一次上节目不是意外,是你早就安排好的,对吗?」
从这次的接触中,程牧东不禁想,所有看似巧合的事件都不是巧合,这一切的计画像极了一张蜘蛛网,而他们所有人早就落网。
「你觉得呢?」陶莫提嫣然一笑,目的达成,她也不打算久留,快速收拾个人物品,她从座位上起身,「那我就当你答应了,等你的好消息。」
临走之前,陶莫提丢了张名片到程牧东面前才转身离开。
那张名片不偏不倚落到了桌上的一只水杯里,程牧东眼神一黯,坐在位置上一动也不动,放在双膝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他很懦弱,不管是四年前,或是一年前,始终都无能为力。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奋斗,然後在无人知晓的绝望里失败。
走出咖啡店,陶莫提想起方才那位男医生脸上的震惊,忍不住勾起了得意的笑容。
陶莫提从小就认识沈亦,她喜欢他,一直都喜欢他。从很小她就下定决心。如果他想要摘星,她把整片星星都打下;如果他想要成为神,那她替他造一个仙境。只是她有个坏习惯,那就是绝不接受被退回的礼物。
沈亦为自己的预言反悔,她不允许,也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姊姊,给你。」稍嫌稚气的嗓音从陶莫提的身後传来。
陶莫提转了过去,陶顗安一手插在口袋,一手递来了一支手机。
接过对方递来的手机,她从皮夹抽了三张千元钞票,漫不经心地用外套袖口擦了擦皮夹上的灰尘,说:「顗安,假日还让你出来帮忙,真是不好意思,拿去,这是酬劳。」
陶顗安将千元钞票对折,收进口袋,耸耸肩,「还有什麽事要我做的吗?」
「还有一件事。」陶莫提勾住陶顗安的肩膀,勾着他转了半圈,两人的视野落在车道上的一辆救护车。
陶顗安看见一批人匆匆从医院跑出来,另一批人从车子下来,现场一片吵杂混乱,好像送来的是很重要的病患,还有警卫在一旁待命。
「什麽事?」
「听说今天有几位重性精神病患者转院过来。」
陶顗安抬起头,「表姊跟你说的吗?这和我要做的事有关吗?」
「嗯。」陶莫提将双手搭上陶顗安的肩膀:「你去和表姊说,苏允诺是我很重要的朋友,要好好照顾她,而且我看今天的天气这麽好,怎麽能把人老是关在室内,躺了这麽久,出来放放风也不错。」
「我会跟她说的。」陶顗安点点头。
这时,一个头上盖着白毛巾的病患坐在轮椅上,被人从救护车上推了下来,轮子刚碰触到地面,站在旁边的警卫的眼神和姿态都戒备许多。
陶莫提盯着救护车的方向,继续说:「顗安,我听说,有些精神病患就算接受治疗,若是遭受到刺激,还是极有可能发作,弄不好……」
陶顗安疑惑地抬起眼,看着她。
「前阵子不是有个新闻吗?有个病人在看诊时突然发作,还打伤护士,像这种病人,稍不注意,可能会伤人,要是严重一点,可能会出人命。」
陶顗安不明白姊姊怎麽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但他还是点头表示认同。
「把我刚说的话都转达给你表姊。还有上次你找来的那些朋友,我现在又需要他们了,你再把他们叫来一次。」
「你又需要水军了吗?」
陶莫提仅是点头,没有说话。
不远处,那名刚被推下的病患突然开始挣扎,旁边的护士见状,连忙上前,病患挣扎得更厉害,然後,他发出了惨叫。
陶莫提和陶顗安的注意力都被抓了过去。
尖锐又短促的叫声就这样划破紧绷的气氛,然後很快,更多的喧哗声盖过那撕心裂肺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