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古宵今月幕落潮起】(穿越) — (9)

岑悦觉得已经很久没有睡到痛快的感受了,历经昨日奔波一天累积来的疲惫,今天难得可以睡到自然醒。

慵懒地赖在床上,霎时忘却身於何处。

当他想翻翻身之际时发现双腿迟钝、好像哪儿不对,这才悠悠转醒。

整开眼、眨了眨,恍惚地望着天花板、入眼的是陌生的景色,再拉了拉被子、察觉触感不同,瞬间回神——真希望是一场恶梦。

「唉——」长叹口气。将头蒙在被喔里感叹好一会儿,「怎麽还不清醒⋯⋯」倘若此时有谁能跳出来喊个「卡」、告诉他整人游戏结束,岑悦绝对会抱紧对方感激涕零。

「本王亦有此惑。」室内陡然响起一道声音附和他的话,着实吓到岑悦。

掀被跳起、背抵着墙板,「你在的话不能早点出些声音吗!」看清来者後,他不禁控诉。是想吓谁啊⋯⋯屈膝将脸埋进被中哀嚎。

原本以为旁边的位置没有体温残留,想必国师已起床许久、体恤他的劳累因此没唤醒他,没想到国师醒归醒却不在房中,反倒这位三皇子大人不晓得在里头待了多久,看情形似乎也等得不耐,连「本王」的自称都迸出口了。

神情中丝毫没有擅闯民房的心虚。

「梳洗、用膳,消毒。」在椅子上坐得笔挺、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望着床上惊魂未定的岑悦,淡淡地点出他今天的首要任务。

放弃跟对方讲道理,岑悦抓了抓睡得凌乱的头发、「是,小的遵命,公子。」讪然答道,认命地下床。

梳洗用水跟早膳已贴心地备在房内,岑悦阻止寒靖原本要差人再去加热的命令,「不用麻烦,这样吃就可以了。」他其实不太挑剔食物。

将自己简单打点完毕,坐在桌前盯着满桌的食物,「下次不用准备这麽多。」此刻时代动荡、物资得来不易,能省则省,留点资源给别人,「吃不完浪费。」拿起筷子扒了几口饭,再夹些菜。

「那就吃完。」理所当然地道。昨日见证了他小鸟般的食量,寒靖颇不认同。

依一名成年男子的标准来说,岑悦身高尚可,然而体重的确太瘦,莫怪乎前夜会被快浅取笑。

「吃一餐抵三餐吗。」放弃继续讨论食量的问题,「寒真呢?」

「与快浅上街去购易容所需之物。」

「所以他等一下就要教我了?」闻言岑悦大喜,漾出笑容。

隐隐露出那对小虎牙。

寒靖看了他一眼,「吃完才能学,还有消毒。」

真的很会打击人!瞪着他,再扒了几口饭,「难吗、好学吗?你们睡觉也要易容吗?」

他们好像连晚上都没卸下易容相貌,现在依旧维持着那张不起眼的面容。

「在城镇里不会撤下。」以防万一,毕竟人多口杂。一一回答他的疑惑,「国师说如若是你,学得成。」

「那倒是。还没有我学不会的东西。」说到这个,岑悦有些得意。

寒靖沈默。

「你好像有话要说?」虽然面无表情,但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三皇子淡然的视线瞥向桌上的食物。

「啧,这不是在吃了嘛⋯⋯」在对方的监视下乖乖地将食物咀嚼後吞进胃里,而後不忘澄清:「骑马是例外。」小时候摔怕了,导致他日後完全不想去了解马性,反正根本不会用到那种无法理解的生物当交通工具,他当时不懂母亲为何执意他去学习马术。

「为何想学易容?」见对方悻悻然解释的模样,寒靖觉得有趣,嘴角不着痕迹地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

「先前听闻古代有这项特殊技术,不过已然失传。」现在的化妆技巧虽然更为高明、已非上古技术足以比拟,但他对於发迹处颇有兴趣。如今有机会接触,让人大感兴奋——犹如学者终於验证了一项假说那般,「我们那个年代有办法藉着医学『整形』来改变外貌,割双眼皮、垫高鼻子之类的,不过那是永久性且不可逆的改变,不像易容这类技巧是暂时的,感觉很神秘。」

「双眼皮?」

「就是⋯⋯」歪着头想了想,索性指着自己的眼睛:「这个。像你们『原本』也是双眼皮。有些人觉得鼻子不够挺、单眼皮眼睛小,因此会透过医学动刀,手术出想要的相貌。」凑过脸、微眯起眼,让寒靖清楚看见那双桃花眼上方细细的一条眼线。

「动刀?」用刀割?脑海中浮现出某些画面,蹙起了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毁损!」

「没你想的那麽可怕。」待他意会後岑悦重新坐回位置,边吃饭边解释,「而且我们那时候不兴此观念了。」

「比方说剪头发,因为天气热,除非必要、或者是女孩子的造型,否则男生通常是短发的。」整理也方便。

所以他头发才那麽短。三皇子试图接受他口中的新兴观念,即便与自己的认知相差十万八千里。

「手术下刀前会麻醉,不痛的。」这些知识应该很难让他理解,岑悦耸耸肩,「如果还来得及,我也想去矫正牙齿。」

「为何?」听闻他竟想去做那些听来可怕的事,寒靖沉下脸。

努了努嘴,不太想回答。

「我吃饱了,真的吃不下了。」强调。

见桌上的食物至少解决掉一半、比昨晚进步许多,寒靖不再勉强,命人撤下残局。

「为何要矫正牙齿?」莫非是为了那对奇牙。坚持问出答案。

这人在奇怪的地方总会有莫名的坚持。岑悦噘了噘嘴,不太情愿地道:「牙齿长不齐,难看。」刷牙也麻烦。

他从母亲那儿遗传到清秀的五官相貌,倒有跟父亲一样的梨涡与虎牙,本人不希望是这样的组合——因着这张脸,先前没少受过骚扰,欣赏的、告白的、偷拍偷摄的,还遇过不少次星探,其中亦不乏嫉妒并冷嘲热讽、大拿他长相做文章的,一举一动都像被盯梢监视着,不堪其扰。

「我觉得挺好。」不赞同他的话。

根据他的说法、目前没有能「矫正牙齿」的技术,因此想改变亦无方法。三皇子内心突然感到一阵庆幸。

「不是长在你脸上,你当然觉得还好。」风凉话谁都会讲。岑悦咕哝。

试想如果冷面男顶着自己这张脸在众人面前发号施令,压根没有丝毫魄力可言好吗,谁会信服?

「易容无法改变声音及牙齿。」冷冷地提醒。

岑悦顿时心一凉,隐约知道他要说什麽、「寒靖,身为未来的一国之君,你可得先学会尊重及聆听一下子民的意见!」

「我记得你来自异邦。」异时代,「非吾国子民。」没有否认他第一句话,有朝一日自己会拿回天下。

「我回不去,所以未来会是。」轻哼了声。

不知为何,这句话顿时让三皇子心情很好,「消毒。」指示最後一项重要的任务。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学习沟通与倾听。」岑悦抗议:「我能自己消毒,学成後我也要易容。」

「你想学与否?」语气中威胁的意味明显。

「⋯⋯」不甘愿地瞪了对方摆明「没得商量」的冷脸一眼。

忍辱屈服。

反正来日方长。两人各怀诡思。

有了前晚的经验,这次三皇子熟练地在岑悦自己清洗完伤口後、俐落地替他消毒上药,过程里岑悦一样紧张地拽住他的手臂、衣服都被扯出拉痕了。

不过,消毒结束後他整个注意力被那罐神奇的小药瓶给吸引,「这药是什麽成份?擦起来还会凉凉的。」好奇地拿着药罐端详、靠近嗅了嗅味道,「伤口一夕间好了不少,不那麽疼了。」果然很好用。

「祖传秘方,不会外泄。」否则如何藉此挣钱。

「也对。」说归说,他没放弃研究。这年代不兴注明成分与使用期限的标签,因此无从判断出端倪,「寒真懂中药吗?等一下问他看看。」

「不够的话,多买个几瓶带着便可。」三皇子不懂为何要追究秘方制法。

「总有用完的时候呀,知道制作方法後可以自己做。」理所当然答道:「还比较省。我略懂化学。」

「化学?」已经逐渐习惯他三不五时抛出一个让人摸不着头绪的词汇。

正如同岑悦慢慢摸清寒靖不冷不热的语调,里头是单纯的疑惑或略带威胁之陈述。

「就是⋯⋯研究东西的性质、组成及变化规则的一门学问,范围很广。比方说调制消毒用酒精即是其一。」刚好他带来的存量快用完了,可以趁机调配给好奇的冷面男看看。

上完药,这次他坚持要学如何包紮。岑悦已然放弃阻止三皇子大人做想做的任何事情。

他将还算乾净的绷带重复使用、加上客栈提供的乾净毛巾代替已用罄的纱布,教他如何綑好绷带并固定。

结束後穿妥裤子,省得又被指责「不成体统」。

「寒真还没回来吗?」接着迫不及待地问。

「在隔壁。」

「你怎麽知道?」狐疑地望向他。

「听到的。」

「你听得到?」惊讶加诡异的神情。

「习武之人都听得到。」不足挂齿。

「⋯⋯」他怎麽没听到半点声响。房间外头虽时有喧嚣传来,内容却无从得知。

「你并无内力,为何识武?」提到这个,寒靖追问,制止住岑悦欲马上前往隔壁房间寻人的举动。

「我不会武功啊,只会一些防身术,略懂而已。」无辜地回应。飞檐走壁的境界他没办法达到,跳个一米高大概已是极限。

他口中的「略懂」,可是撂倒了他的一群手下。

昨日的比试,因探不出岑悦内功的底子,他们私下决议采取普通的比划、技巧决胜,如果快浅运用内力是可以打败他,但在没使用内力发挥的前提,岑悦的技术可谓与之不相上下,此一结果惊诧了众人。

「你们好像很想追究出自哪一门派,但真的没有门派。」为解他的疑惑,岑悦姑且耐着性子解释,「母亲先前让我学习不少东西,防身术便是其一。」他学的东西很杂,范围广阔到可能手指加脚趾下去计算都无法数完。

「防身术有很多种,国术、空手道、跆拳道、柔道、剑道、西洋剑什麽的,都学了一些。」凑合起来乱七八糟、恰好他又擅长融会贯通,让各路武术的精华发挥,因此才让他们产生混乱,「以便在危险时自保。」

寒靖听了他的说明後沉吟了片刻。

的确,他从未自他身上察觉任何杀气。

岑悦或许不明白、这项特点反而使他容易在这个动乱的年代衍生危机。

他生存的年代应该很和平,因此难以理解人与人之间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利益而互相蚕食、自相残杀的现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为了生存下去只得手染鲜血,期许换得一个太平盛世。

说明白点,他欲建筑一个富容繁华之盛世前亦必须经过无数的杀戮、牺牲成千上万的性命,说不定连自己都将面临生命危险、甚至为此殒落,不成功便罢,或许还将背负叛国的臭名遗留万世。

没办法体会这层现实的岑悦,寒靖一开始同样反对带着他行动,虽不若羽智对他抱持着赤裸的怀疑,却也不赞成他搅入其中。

毕竟,他的眼神太过乾净纯粹,澄净到让人不忍去染污,彷佛将亵渎了那抹纯净无邪。

没来由的,他觉得自己想护住那样单纯无垢的气息。

「所以如若真有什麽状况,你们不用顾虑我,我可以保护自己。你们尽管完成最初的目的。」早日收复国土、结束这场动乱,还苍生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

反正他本来即不属於这个年代,不想因自己的出现影响到它的发展,这应该违背了命运伦理的法则。「既然来了,我会努力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拥有像蟑螂一样强韧的生命力。

率先走向门口、回过头对寒靖笑了笑,浅浅的梨涡挂在颊旁。

一瞬间、三皇子犹豫了。静默了许久才跟上对方的脚步前往隔壁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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