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黑幕繁星点点,却没人有心欣赏夜景,众人提着几乎要跳到嗓子的心,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南宫陵博摒退所有奴仆,清空寝殿最高处的平台,南宫陵博与靳临顶着满天星斗站在闭眸躺在软垫上的秦湛白与秦乐芙身侧。
软垫前摆了一只矮桌,上头有香案与三杯斟满的美酒,两只没点燃的白蜡烛立在酒杯两侧,所有一切都已全数备妥,就等纳兰止恕现身。
秦湛白结实的胸膛浅浅起伏,失去生命的秦乐芙则像尊娃娃平躺着,南宫陵博虽然看上去十分冷静,内心却对即将到来的凶险很是紧张。
纳兰止恕穿了一袭白袍,肩膀两侧用金线刺绣貌似家徽的图样,腰际绑着金色腰带垂吊同色穗子,一头深黑长发束起高马尾,踩踏裸足神情肃穆走至秦湛白与秦乐芙脚跟前,昂然站立任由夜风猎猎吹抚他的雪色衣袍。
纳兰止恕垂眸看着沉睡的秦湛白,再望向秦乐芙的屍首,接後转头遥望南宫陵博,缓缓开口,「待会皇爷动手或是让靳临动手?」
「由本王动手,湛白要恨,恨本王一人即可。」南宫陵博不加思索。
「皇爷总是为秦将军着想,愿秦将军苏醒後能理解皇爷的用心良苦。」纳兰止恕颔首,他怎麽会不晓得南宫陵博心中盘算。
就算南宫陵博再与秦湛白心意相通,他亦无法预测苏醒後的秦湛白面对所有真相,他到底会感激南宫陵博无悔付出或是憎恨南宫陵博残忍决定,所以南宫陵博将所有残酷的事情全揽在身上,倘若秦湛白不肯原谅,至少秦湛白未来生命里缺的只有南宫陵博一人,他身侧依旧留有靳临与纳兰止恕两位挚友。
南宫陵博千万盘算,想的只有秦湛白一人,纳兰止恕心中深深祈愿秦湛白能感受他的良苦用心。
纳兰止恕收回视线,闭眸右手比剑指左手托右手肘,嘴里喃喃念着旁人听不清的咒语,当他睁开眸子,案上白蜡瞬间燃起两簇火光,随着夜风盈盈摆荡。
「宗主。」靳临手捧一把刻有与纳兰止恕白袍上相同家徽的短刀,交付纳兰止恕手上。
纳兰止恕取过短刀,在左右姆指各画上一刀,将渗出的血液各点在秦湛白与秦乐芙眉心上,接着双手平举往上与肩同齐,这时,秦湛白与秦乐芙竟起身双脚点地直直地立在空中。
「皇爷。」靳临看向南宫陵博。
南宫陵博眼神平静,左手负後右手垂至身侧,不疾不徐走至秦乐芙屍首旁,右手成爪毫不留情探入她的左胸,将尚存温度的心脏挖出,捧在掌心走至秦湛白身侧,毫不犹豫咬一口血淋淋的心脏,不介怀血腥气味,在口中嚼烂後将沾血的双唇贴上秦湛白的唇,一口一口将秦乐芙的心脏喂给秦湛白。
南宫凌博把秦乐芙的一颗心渡给秦湛白後,秦乐芙的鲜血流满他的嘴与衣襟,模样恐怖又残忍,但南宫陵博一点愧疚的心情也没有。
一点都没有!
是的,一点都没有!
只要秦湛白能活,他南宫陵博可以为他杀尽天下人鬼神佛,只换秦湛白一世安康。
既然如此,何来愧疚?
南宫陵博取过靳临递来的棉布擦拭嘴角,一边後退将一切交给纳兰止恕。
被挖心的秦乐芙跌回软榻上,纳兰止恕裸足踱步到直挺站立的秦湛白面前,闭眼右手五指尖贴在秦湛白的心上,嘴里念着旁人听不懂的语言。
不到半盏茶时间,原本明月高照的天幕风云变色,阴风阵阵在天际风起云涌,秦湛白雪色长袍与发丝不断卷动,纳兰止恕的衣袍跟着翻飞,长发飘散在空中,雷声滚滚颇有下一刻天崩地裂的岌岌可危。
猛然,秦湛白睁开双眸,瘦弱身躯往後弓起,沙哑嗓音发出破碎却煎熬的吼叫。
「啊……啊……」秦湛白声嘶力竭吼着。
靳临箭步上前欲阻止纳兰止恕,却被闭眸的纳兰止恕举手示意退下,皱紧眉头继续念咒,嘴角此时缓缓流下殷红血液,染上他的雪白衣襟。
下一刻,纳兰止恕睁眸,抬首目光严肃望向反弓身躯的秦湛白,口吻万分凌厉。
「秦湛白,本座令你回神!」接着挤压姆指上的口子,渗出鲜血近身在秦湛白的神庭穴用力一点。
瞬间狂风再起,卷起秦湛白雪色发丝,艳红发尾在空中不断改变飘荡弧度,竟一点一点淡色後成了满头白发。
下一瞬间,已是风平浪静。
秦湛白弓起的身躯直直落下,躺在软榻上一动也不动。
纳兰止恕上前,蹲身确认秦湛白尚有气息,才在靳临搀扶下起身,但没走两步路,「哗啦」吐一大口血,身躯瘫软倒在靳临怀中。
南宫陵博快步上前查看昏厥的秦湛白,确认他依旧呼吸着,才转首看向靳临,「现下如何?」
「宗主已将乐芙姑娘的心换给秦湛白,皇爷大可放心。」靳临开口。
「所以……纳兰止恕成功了?」南宫陵博口吻带着些许不确定。
「是。」靳临颔首,接着再道:「皇爷可以将秦湛白带回休息,每日三餐喂宗主开的药方,不出十日必定苏醒。」
南宫陵博轻轻点首,「纳兰止恕如何?」
「宗主体弱,如今又耗费太多灵力,得让宗主好生休养半年才能好转。」靳临将昏迷的纳兰止恕打横抱起。
「待几日後,本王必定登门拜谢。」南宫陵博心中充满感激。
靳临点首,抱着纳兰止恕离开,将南宫陵博与秦湛白留在原处。
「嗯……」
「醒了?」南宫陵博低醇的嗓音徐徐缓缓传入秦湛白耳里。
秦湛白五感陆续回笼,他感觉自己十分疲惫与虚弱,想睁开眼睛却没有力气,只能从喉头再发出一声轻呜。
「你昏了七天,见你醒来,本王总算放心。」南宫陵博温热的大掌轻轻抚上秦湛白苍白的脸颊,多日未进食让他更显瘦弱,看得南宫陵博多有不忍。
秦湛白很努力,彷佛用尽所有力气才能撑开犹如灌铁的眼皮,这时,他见南宫陵博消瘦面容,心底晓得他定是为自己操碎心,就连饭也没能好好吃上几口,才会瘦成这副模样。
「渴吗?」南宫陵博再问。
「嗯。」秦湛白从喉咙发出声音。
南宫陵博探手取过一旁的杯水,将温热液体灌入嘴中再渡给秦湛白。
当四片薄唇贴合一起,南宫陵博脑海窜过上回吻他,竟是将秦乐芙的心喂给秦湛白,那生腥的气味他并不觉得作恶,让他腹部翻涌的是即将面对秦湛白的情绪,令南宫陵博三十多年来第一次感到紧张得几乎呕吐。
南宫陵博的薄唇在喂完口中液体後并不急着离开,反而是无法克制地吮着秦湛白的上唇,大舌探入其中卷点秦湛白的舌面,欲发激烈地吮吻秦湛白乾燥双唇,让秦湛白的舌根自动渗出湿意浸满口腔。
修长十指穿过秦湛白雪色长发,南宫陵博捧起秦湛白的後脑杓,不断变换亲吻角度,将胸腔内翻腾的爱意、歉意与决绝揉在吻中传递给秦湛白知晓。
当四片唇瓣缓缓分离,秦湛白已是气喘吁吁,清澈眸光直勾勾望着南宫陵博,薄唇轻浅勾起一抹弧度。
南宫陵博探手抚摸秦湛白的侧脸,贪看挂在嘴上的一抹笑靥。
湛白,在你知道所有事情後,你还能为本王露出这抹笑吗?
南宫陵博皱起眉头,眸光带有迟疑。
本王希望你能。
南宫陵博虽心中告诉自己得坚定相信,但藏在心坎上的不安与忧心依旧悄悄袭上南宫陵博蹙起的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