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虽然闭着眼,却没有睡着,更连半分睡意都无,只是在脑海里重复播放着柳爷爷说的话。
『你这旧伤比其他的来得深,也比较严重,本来就很容易留下後遗症,而你又拖太久才治疗,机率更是大大地增加。』
『痛吗?看来果然还是留下了後遗症啊……』
『这旧伤离关节挺近的,很有可能像风湿之类的会因天气变化而感觉疼痛。』
『不要做剧烈运动,也不要过度拉扯背部的肌肉,以免牵动旧伤。』
『公民训练?身为医生,爷爷并不建议你去;但若站在一个爷爷的角度,又不希望你失去和同侪一同出游的机会……真是两难啊。』
『你想去也行,先告知领队你的身体状况,在他们跑跑跳跳时你若感觉不适,就到在一旁休息,别逞强,知道吗?』
想起柳爷爷和蔼的面容,还有他那殷殷叮嘱的模样,心头一暖,忍不住唇角上扬,弯出一抹笑。
虽然柳爷爷和我没有丝毫血缘关系,但却比血亲温暖……至少比那个仅有责任和义务的「爸爸」和跟疯子没两样的「妈妈」暖太多了。
不过究竟要不要去公训呢?这点连柳爷爷也觉得为难呢……我又要怎麽决定?
去的话,可能会因为牵动旧伤而疼痛,还会给大家添麻烦;不去的话,就少了一次可以和班上同学增进情谊、创造共同回忆的机会。
不过说起来我和同学们也都只是保持着一种礼貌疏远的距离,没有主动去亲近过谁,更没有想过要找另一个可以像清芯那样让我推心置腹的人,就只是淡淡地看着他人的互动,好像把自己拿出班上,不属於那里,去不去好像於我没有差别。
不对,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只是还没有确定自己可以把自己交出去。
温暖的笑转成苦笑,带着一点自嘲的意味。
我太习惯把自己藏在面具之下了,只有在少数人面前会脱下面具。虽然这麽做免除了伤害,却也推开了别人的心,挡住了自己可以踏出去的路。
偏偏我就是会不停地衡量,把一切都放到心里那个天秤上秤,看到底是哪个决定比较好。就是因为这样,才会每每都快要把自己交出去了,又因为害怕而退缩。
但真的看太多了啊,多到我都快不知道这世界是否真有美好的事物了。
在碎心寒出现之前,我还是那麽天真,会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众人面前,还会相信「妈妈」是爱我的,还会期待「妈妈」赞赏我,还会觉得别人都是善意的,所有人都是好人……多麽傻。
是那一顿毒打和後来的事情让我看清,原来我所「以为」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全部都是假的。
「妈妈」根本就不爱我,她只是一个不肯承认自己错误,还把所有过错推到别人身上的疯女人,更别说要赞赏我,不打死我就不错了;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善良的,或许人性本善吧,但总是有种种因素让善良变质,变成冷漠,甚至是无情。
我已看遍。
就是在那之後吧,我开始戴起面具,隐藏起自己的真心,不再傻傻地奢望她会对我好,也不再轻易相信别人,只有星天、清芯、尚叔和蓝姨他们。
之前说,脱离了那个女人的控制,我终於可以自由,不必再受困在痛苦的过往,可现在看来,我却始终不算是走出来,有一部份的我还沉浸在过去。我是不是该踏出我离开那里之後的第一步?该往前走了吧?
或许班上有些女生看我不顺眼,不过追根究柢那跟我无关,是夙昔寒桃花太多惹的祸,我还是有机会找到可以交心的人吧?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但也不是每个人都那麽坏,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
这麽说起来,被我无辜迁怒的夙昔寒……是不是该换一种角度去看他了?毕竟我老这样对待他,好像也不太公平,又不是他造成我的苦难的。
我睁开眼,眼神变得坚毅,不再茫然困惑。
参加公训吧,由此踏出改变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