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一抹唾液,冰心试探性问:「可是阿阔……出什麽状况了?」除非关系到那名孩子,不然依这两人性子不会如此强硬。
对方张开口,还待出声,不远处罗字平和月流星则关心的绕过来了。
「这身奇装打扮的,你们是什麽人啊?」月流星说话老样子的不客气。
倒是以往说话也不算怎麽客气的罗字平,先是看了看那对兄弟,再看了冰心,斟酌开口:「金姑娘,可是你江湖道上的朋友?」
之所以只单问冰心,那是因为这两兄弟离残冰公子所在还有段距离,可若残冰公子向前走一步,他俩就会不动声色的再退一步,罗字平注意到了,这对兄弟面上的平静和气,却在接触到残冰公子的佩刀昊昂时,神色便闪过一抹不易看清的恐惧,随即又恢复如常。实是怪异。
冰心苦笑着回:「上回途经此地,便是这对兄弟为我引的路,让我抄了小径,顺利走出四屠河,省了一大功夫。他们性子极好,很是热心助人,这两艘船还是他们原先所预留的,别看船的外观如此,基本的承载力是足够的。有了他俩引领水路,大夥都能放心。」顿了顿,补道:「用不着害怕。」
逸水门几人听完,表面上都点头,但心里一致困惑最後的那几字。
害怕?需要害怕什麽吗?
比如这对春夏之际还穿着好几层冬衣的怪异兄弟?还是这片漆黑得看不见底、令人心底发毛的河?
哎那啥呢,即便不讲,大夥儿其实都算是见过世面的,再不济,也不是没有耳闻过江湖上什麽奇形怪异的案件,若那对兄弟只是体质畏寒成这副德性,最多也就感到夸张、觉得惊讶罢,哪还有什麽可怕的呢。
至於河了话,一开始确实黑得令人胆颤心惊的,但看久了看习惯了,也不觉得什麽。毕竟这四屠河一片焦土和残败如废墟的惨状都已入眼,往来的船只也早已停止驶於这条河道,河里头或许有些经年累月的沉淀物,因无人照顾和清理,致使成黑河。
上述这种种的原因都能理解,他们的胆颤心惊才稍做减退。况且,待会就是要穿过这条河到西面去的,此前先怯场可像什麽样儿?有些人便是在心中这般自我打气,畏惧的心态已然消弭。
不过……让这两人引领水路?月流星听完冰心的话,看了看这对兄弟上下,问道:「你们是居住在这里的人?这里都成这个样了,四屠河竟然还有其他幸存村民?」
那哥哥开口,回答得有条有理:「不,在下名为康大,这是舍弟康二,我们是从外村来的,约三个月前就到这儿,那时四屠河便已成这副寸草不生、面目全非的烧毁貌了。」
罗字平讶异的问:「三个月前直至现今?你们在这儿定居?」
康大点头,满脸愁容:「有些事耽搁在这处了,」他抬眼小心的瞄了会冰心,续道:「一直在等有缘人能为咱们兄弟解决些麻烦。」
那何止是麻烦,根本是大麻烦。冰心感到头皮发麻。
但她一想到阿阔那孩子,不免也有些担心。可惜现下不是她能提问的时机。
罗字平观察了下康大对冰心怀抱敬畏又惶恐的态度,猜想是殭屍一事,便拍着胸脯道:「若是除屍一事,你俩大可放心,我等逸水门就是为此而来。」
一边的罗空也道:「正是。除此之外,今早已接到消息,要不了多久清瑶宫和铁炎世家也会派人过来,一同协助清理殭屍这一事。」
康大在听到罗字平的话时,面带感激之色,却在罗空说完後,一脸的古怪。他怯怯看着那边的冰心。
金面具下未遮掩住的黑眸,仍是一般平静。
月流星摸着下巴,越来越觉得这事儿有猫腻。还没等开口,便听冰心拍板道:「既然有他俩兄弟在,大夥渡河就甭担心了,抓紧时间出发吧。」
於是两艘船由两兄弟分别掌舵,其中几名逸水门弟子帮忙卸绳、推至合适位置,总得来说,一艘船十人绰绰有余。
月流星一改之前的低调貌,首先哇哇叫的踏上康大的船,并开怀的指挥、分配剩余人乘船,罗字平只当是流川兄显少渡河,一时玩闹起,故也未阻止。
冰心和拓被月流星指派到康二的船。
虽然听他号令很不是滋味,但冰心也不怎麽会是纠结这点的人,於是便罢。康二的船划得很稳,她也放心。
只是在乘船前,她对欲搭第一艘或第二艘的人,认真提醒:「待会乘船各就各位,统一都往前看,注意四周动静、关心一下四周邻居,然後,一些亮眼的、会闪光的东西都统统收好,别拿出来现,切记。」
罗字平本想问有什麽非得如此的原因,但随即又想到这些提醒很是基本,首先河里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到,大家自然看前,身後或身旁坐着谁本也就会注意,并且,大家都知道这趟是为确认殭屍存在和解决殭屍而来,那些亮眼之物即便真有带出,也不会在任务途中把玩或拿出观赏,於是便没开口了。
在月流星笑脸分配下,冰心和拓和罗深、以及半数的逸水门弟子乘坐第一艘船,月流星和罗字平和罗空、以及剩余的逸水门弟子,则坐第二艘。
除了前面康二就没摘下头帽过,康大在上船站好划船位置时,头帽就已拉起。两兄弟虽因着衣服笨重而缓慢上船,可当他们站在船首拿起船桨时,俨然就是个道地的船夫。
并且,因为这儿是四屠河,所以这船夫还是在毛骨悚然的深夜里出现的那种。
若再加一具灯盏和配上一点浓雾了话,便更有玄幻意境了。冰心想岔了。
船行驶途中,月流星和罗字平就坐在船首,也就是康大的脚边。
望了会离这儿不远距离的第一艘船船尾,罗字平问起了刚刚的不解:「为何流川兄要特意避开金姑娘和残冰公子呢?」
刚刚在他抢着分配小组时,便低声让他配合他了,还要他做出一副拿他玩心大起没办法的样子。
这是做给那两人看的吧。
月流星似笑非笑的,看着听到这句便低垂脑袋乖乖划船的康大:「那当然是有事,想单独问问这位仁兄了。姑且不论残冰公子那面摊样,你们不觉得,他俩一出现在医皇面前时,气氛就整个不对劲了吗?」
罗字平和罗空面面相觑,神情略些苦恼。
他们自然是有察觉的,但推想这极有可能是他们间私事,过问可不太好。况且那一时,於金姑娘的言行举止来看,她确实是没打算与他们说的。总不能硬逼着人家问吧?
月流星得意的道:「所以啦,他几人这麽有古怪,我若想要短时间的了解,自然得先排开与他相熟的人,制造於我方合适问话的机会了!」
等等,为何还需排开他俩来单独问话?这不是常用的、避免结夥套招的手法吗?
罗空紧张问:「少侠是担心,医皇和残冰公子欺骗我们?」可这句话问出後,连他自己都不信,更遑论一脸莫名的罗字平了。
月流星笑得灿烂:「非也。只是我瞧他们几人互动诡异,想是有什麽不能在我们面前提及的事。既是想瞒着我们、不让我们知道,那我们理所当然的,也得体贴的好好配合、装作什麽都不知道呀。」
但是啊,他无论如何就是想知道。
他这人,可以说是随了月花宫宫主的劣性,最喜欢挖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哪怕是人心的丑恶、对方的阴影,甚至那潜藏在心底下一片最不能触碰的脆弱,他都有强烈的求知慾和好奇心,就是想知道。
至於知道之後会有什麽举动,是安安静静的置之不语,还是烈烈轰轰的打鼓大闹,便无人知晓了。
在罗字平和罗空都还没揣摩出月流星的「想知道」时,後者便笑笑的向康大问:「所以呢,便和我们稍微说说你和医皇的事儿,如何?」
面对眼前这个相当高调,并且一脸写着我就是不怀好意怎麽样、还要他直言不讳吐出情报的人……康大没有恼怒也没觉得被看轻,他表现得相当冷静。
他只低头继续划船:「在下不知你指得何事。」
呵,修养不错呢。
月流星贼贼笑道:「别装了,就我们刚提的,你和那医皇眼神交流间的事儿啊。」
这话说得颇为暧昧,若残冰公子在此,就不知他还能不能这般笑了……康大默默想着。
那边的月流星还在说:「呵,还是不肯说?难不成要我一一询问?也可以,反正我现在很闲。」他低笑了声,道:「想问的事很多,例如,上回医皇和残冰公子为赶路而来到此处,误闯殭屍地盘的事儿。」
这人看样子是打算纠缠到底了,并且对词语相当敏锐,是那种一旦对上时,在他面前说什麽话都得先过大脑三遍、最需当心着的型。
可毕竟是医皇姑娘带来的,不好摆着臭脸得罪太深,於是康大只能暗忖自己,以敌动我坚决不动之势继续划他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