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三少也不过出声恐吓想逼他说实话罢了。」
「毕竟钱袋真是在他口袋里给翻出来的啊!」
西面人群不甘示弱道:「呸!他们刚不就都说不知道、从地上捡来的吗!你是眼瞎还耳背啊?」
「你胡扯些什麽啊!他们就不会扯谎的吗!」
两方人马开始起了言语之争,甚至越演越烈,继续下去难保不会有肢体冲突。一楼处逸水门他们也为刚刚发生的事而有些错愕。
罗田觉得继续待下去不妙,而且官府来管的时间也要到了,便向仍有些发愣的罗字平提醒。
看着眼前兄弟俩哀痛的紧抱一起,他们差点就天人永隔……事实上现在也管不上逸水门名声或他俩了。但是就这样放着有钱垠花线索的人的离去,罗字平还是有些不甘的。
他为了得到这味稀有药引,先前可是费了不少力气,现今不在这儿,那又在哪处呢?他的二叔怎麽办……
但无奈现下状况糟糕,也没得再继续逗留了。於是他听了罗田的话,摆手就要离去,离去前与简映凝眼神对上,他微一点头,对方微微还礼。
虽然事出突然,好好的一计画被情况带往了坏的方向,但罗字平半点也没有责怪简映凝的意思,毕竟人算不如天算,谁也没想到那孩子抗压这麽低,又被逼急了而护兄心切,一时竟跳楼。
罗字平心道,像她这般知书达礼又虚怀若谷的好姑娘,改日定是要再到简府拜访认识的。
而简映凝心知这事件也就到这里了,继续下去只是越搅越乱,况且从罗字平对自己颇有些念念不忘的眼神意味……她嘴角弯起微笑,足够了。於是在小碧的暗示下,也欲跟着离开。
临走前,小碧看了眼那金面具姑娘,再用复杂的目光看向那兄弟俩……她抿了抿唇,决定回去从长计议。
但忽然,却听到一女声轻轻道:「罗三少,请留步。」
声音隐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不如一般女子该有的轻声细语。或许是简映凝的事蹟在前,众人都会下意识联想、比较起来,因此那样的语调或许毫无恶意,但却让人感受其中的失礼与突兀。
一时之间便让本来东西两面正吵得人仰马翻的声音给打住了。女声一出,全场便皆静,现场弥漫着玄妙的气氛。
随後便是二楼的月流星起一声口哨,赞道:「好耶!」终於又有戏可看了。
此刻这风头离去却被人给拦下,是为何?刚刚失控的情况,大夥除了私下对他有所不满外,难道还想当面对他指摘些什麽吗?
真是给他们几分颜面,就敢开起染坊来了。
罗三少心里冷哼一声,颇为不屑。他在这青遥城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无所顾忌的性子,刚刚二楼西面的几人批评就已经让他有些不舒爽了,现下若还被找碴,他一定会更加感觉恶劣。
听那声音,还比不得之前简姑娘那柔柔和和的美音呢。於是他转头,懒洋洋的想看是哪只母老虎敢阻他去路。
可是偏偏这母老虎却戴副金面具,也看不清楚是何模样。他其实对刚刚那一事也有些措手不及,仔细想来,若无这金面具姑娘的出现,待会官府的人马一到,再加上群众的见证,他真是彻彻底底的让逸水门背负污名了……被他父亲知道,就是再疼爱再容忍的父亲,恐也会让他吃一顿苦头吧。虽然他起点只是为了二叔。
想想就心里惶恐,於是他决定用较好一些的态度面对这金面具姑娘。他客气问道:「姑娘有何指教?」
但语气却稍稍出卖了自己些许不满的性子。
「指教倒是不敢,就是想问一句,现下这般……罗三少一声不响的就想这麽离去了?」冰心觉得说话还是说明白一点的好,弯弯绕绕的太不像她作风。
罗字平还是那张笑容,但言语却渐渐有些不搭:「怎麽?难道姑娘认为我逸水门损失我二叔宝贵的救命药引,相信了这稚子实诚的话而不予追究,想默然离去好别打扰他俩兄弟的这份体贴……可是有何不妥?」
罗田赶紧到他身边,要他别为此真的动怒,好歹那金面具姑娘还是间接帮他解围了一次。罗字平心里也知道,但他从刚刚被人冷嘲热讽到现在,现在想离开还要被人阻止,心里也就不满了,他也正努力压抑自己的脾气。
「原来如此,还以为罗三少只是因为事惹过头,怕等等不好收拾才想先行离去,看来是误会了。」面对罗字平的皱眉不满,冰心只是笑了笑:「不过说起这体贴啊,是没有不妥,只是仍觉得罗三少醒悟得太晚罢了。」
「姑娘这是何意?事已都发生你还想怎麽着?」罗田扯了罗字平的衣袖,後者深呼吸一口,脸黑的跟块炭似的,说着言不由衷的话:「并非贸然离去,纯因门上还有其他事务需处理,因此先行一步。罗山,还不去问问那兄弟俩都住哪儿,改日我再同人登门赔罪!」
二楼处的逸水门弟子罗山,原本眼见自家少主要离去,早轻空飘回了一楼要跟上,现在却愕然得此令……於是脚尖转个方向,正欲往方无邢他俩走近。而後者还在刚刚那惊魂未定的状态,见他走来,便是怒目而视。
此时冰心恰好走来挡住他俩交锋的视线,轻声道:「赔罪是一定要的,毕竟你还真冤枉了他们。」然後便转头看向一旁也跟着自动留步的简映凝和那碧绿色衣裳的丫鬟……
她声音清丽:「刚刚在楼上便听见,简姑娘乃是简县令之女,从你的行走礼仪和谈吐用词来看,应也是名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却不知,简姑娘可听过『
以五声听狱讼』之说。」
简映凝身子一愣,并不答应。而丫鬟微低下头,她眼波无澜,沉默无声。
冰心续道:「一曰辞听,观其出言,不直则烦;二曰色听,观其颜色,不直则赧;三曰气听,观其气息,不直则喘;四曰耳听,观其所聆,不直则惑;五曰目听,观其顾视,不直则眊……简略点来讲,就是辞听、色听、气听、耳听、目听。而这些,简县令办案时应是很常用的吧。」
冰心走过罗字平身边,静静道:「虽说照着这般的判断,不见得结果一定是准确,但你却连一个小孩有没有说谎都不愿意用此判断,直接拿他重视的人做要胁,逼他讲出实情。此种作法……」她再绕过简映凝,来到那丫鬟身边,轻道:「也太过胡来了罢。」
这女子……究竟什麽人……
小碧心里惊惶不定,一个眼神都不敢与她对上。待察觉到前方简映凝侧头不满的暗示,她赶忙回神,尽忠职守的扮演着一名口无遮拦的丫鬟角色。
她怒道:「你是什麽东西,居然敢这般说我家小姐!事情发生前,人人都没我家小姐努力想法子、献出良计,事情发生後,只不过因为估算有误、预期的情况没符合现况,便开始跳出来指责我家小姐!马後炮,谁人不会?」
「小碧。」简映凝柔柔的出声制止。
冰心则被这小碧突然的暴怒吓了一跳,盯着看她一会,微歪头道:「这倒也是,原先我也没想倘这浑水的……」视线飘着飘着,就飘到了二楼那笑眯眯的月流星身上……她想着,这件事真是吃力不讨好,等等让他把加码金加价到四十两好了。
看了眼从刚刚的暴怒到简映凝的轻微制止,这很快便恢复平静的丫鬟小碧……冰心想了想,还是加码到五十两好了。反正对方一定钱多。一定。所以她理所当然的要求加码索赔也很正常。
罗字平护简映凝心切,也跟着道:「姑娘这是做啥?为何要怪简姑娘?简姑娘不过提议这点子,问罗某看是如何,而後便是罗某决定的,那麽这有什麽问题都冲着我来就好,你休要口出刁语为难简姑娘!」
我刁难了吗我……冰心张大眼,有些无辜。她不过就事论事而已呀。
方无邢看那方不管怎样都是在针对金面具姑娘,想着对方对阿梓的救命之恩,他把尚在哭得淅沥哗啦的弟弟稍微安抚後,就站起身正要说话,却有道笔直的黑影已经更快一步到金面具姑娘身旁了。
随後,後边便传来另一男人的快步声,他似是刚从二楼来到一楼,边走边念:「唉,小姐真是的,讲话就讲话,干麽走到他们那圈里啊,讲得还这麽直白,等等被人围殴怎麽办。」
方无邢看了看他俩,便止住脚步没再往前。
冰心其实也只是想看看这位奇特的丫鬟小碧而已,毕竟二楼看不真切,她想更进一步看看她。那些话也是刻意说给这丫鬟听的,也正观察她脸上神情呢,只不过她微低下头,那角度恰好的遮住了此刻神情。
在还是没能看清什麽的情况下,没想到会引来罗三少的不满。
在脑中稍微整理了一下这几人的微妙关系,冰心轻咳一声就开口:「其实呢,我刚从上面这般听下来,也对这钱袋有个结论,罗少主何不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