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盼月谷里的日子,其实相当安稳平静。
冰心总想着,这个月就当作自己的休息月,用来养息一阵,不管那些选王、那些任务、那些美男攻略,什麽都不管不想的,她只想随心所欲的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
因此自她入盼月谷生活後,在各种事上都表现的相当随意自在,也让为客的四人毫无压力,无感到任何拘束。
於是五人间的相处上,也都和乐安祥……呃,除了某些时候,冰心会因为自己对自己的放纵,可能的、也许罢、或多或少的、不小心的为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开始和南宫磷斗嘴、吵来吵去外。
而那往往还都是冰心自己先去招惹南宫磷的。
「我就说了嘛,这边衣裳的布料应该再短一点。」冰心指了指桌上的布料,是个半成品,看起来就是件衣裳,她一脸的非常坚持。
「袖子这麽短要做什麽?姑娘家露半截手臂的,能看吗?」南宫磷也有些来气了,从刚刚开始对这木头解释这一块就过了要一个时辰了,他原来自认的好脾气好耐性,眼看就要被冰心给磨光了。
「哪是半截?明明就七分、七分!这叫七分袖的!」冰心也被这一个时辰弄得够呛,口气越发不耐了。
「我管你这七分的做什麽?我就喜欢整个袖子包着手臂还可以往上摺起一点都不会裸露到肌肤的那长度!」南宫磷现下啥都不想解释了,直接点出自己的喜好。
「你喜不喜欢又不重要!瞧这衣板子这尺寸,怎麽看都是套女裳吧?你又不穿的,管你喜不喜欢做什麽!」冰心声音大了起来。
南宫磷被这话呛了下,狠声道:「既然是我做给我女人穿的,自然得按照我的喜好来做!我喜欢不喜欢这点当然是很重要!」
「你很莫名欸,你不觉得这话本身就矛盾了吗?那你到底是喜欢那个女人还是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穿了你喜欢的衣裳所以才喜欢那个女人的啊?」
南宫磷因这歪理愣了愣,脸色越加难看:「够了吧,喜欢那个女人还是因着穿这套衣裳的女人才喜欢到底又怎样了?我们在这边争这个有意思吗!」
冰心想了想,「那倒也是……离题了。」後面仔细想了一下原来的主题,摸摸鼻子再开口,完全的苦口婆心样:「所以说啊,夏天也差不多要到了,你不觉得既然要为个女人做衣裳,那乾脆做成个七分袖的才够凉爽啊!」
「现在才刚秋季,冬天和春天都还没看见,到底哪来见鬼的夏天啊!」心情被冰心给扰得乱七八糟,南宫磷声音大到几乎是用吼着的了。
「可你不是比较擅长刺绣吗!要做女性衣裳什麽的不是也才刚入手的吗!」冰心也不甘示弱的回吼着。
「那又怎麽样!」南宫磷继续吼。
「新手做衣!何况还是像你这种龟毛罗唆的性子!现在这时候做,等做完了不就过了两季吗!两季过後就是夏季啊!你不会自己好好的算一算吗!」冰心回吼。
「到底哪来这乱七八糟的算法啊!你以为每个人的脑袋都像你这样随便乱思考的吗!」南宫磷越听这不像样的话,脸色难看得继续吼。
「这明明就叫做『跳跃性思考』!」冰心连拍了拍桌子来为自己抗议。
「听你在胡说八道!」
两人互相回吼吵架的声音持久不下,本来固定这时段在院子练拳的傅子昇都有些受不了了,他一走到院子,刚好瞧见一边刚到的愔愔和贝儿。
「他俩又怎麽了?前天因为个酱汁而吵,五天前还为个毛笔的长短吵……今日呢?又是为了什麽而吵起来的?」
伊妃贝儿刚在房里插花,房间离这院子还算近的,基本上都听见了他俩吵起来的原因,故讷讷开口:「还记得昨日小紫突然来了个兴致,建议阿磷做套女裳服吗?因着阿磷绣功了得,但一向只帮已成品的男性衣裳绣线或图纹,故也想稍微嚐鲜试试其他的。他们今日聚一起商讨衣裳款式,可才刚开始呢,意见不合就吵起来了,吵到现在一个时辰有。」
「衣裳款式?这我有印象,不就做个女裳服吗?磷对这些应是一窍不通,虚心请教紫,紫也不会特意刁难才对,这有什麽好吵的?」傅子昇皱眉,很是不解。
愔愔轻咳了一下,道:「我听见是为了袖子的长短而吵。紫想做个七分窄袖,阿磷要一般的宽长袖。」
傅子昇头上三条黑线,搔了搔脸,无奈道:「就这回事?刚吵得我经过储水瓮的那院子都听得见了。」那处离这儿可不远呐!
之前若说冰心跟南宫磷是没隔几天的小吵,但这次完全是来到盼月谷後有史以来的一大吵,还吵得越久越大声,现下就差个屋瓦没掉下来了。
见伊妃贝儿和愔愔都哭笑不得的点头,傅子昇才刚往那吵架的两人屋子迈出脚步,就见这两人从里头怒气冲冲的快速走来。
冰心一见到傅子昇便道:「傅大哥,你呢?你不觉得大热天的让一个娇弱女子穿这麽厚重衣裳,实在罪孽深重吗?她要是中暑昏倒发热生病了,这後果要谁来负?」
傅子昇愣了愣,都还没答话,就听南宫磷也对着他道:「傅大哥,你别听她乱扯些东西,哪个大家闺秀上街肯穿这露臂七分的衣裳?不,是哪个正常女人会想穿这样有碍观瞻的衣裳?」
傅子昇正要开口,冰心又马上抢着话道:「什麽叫有碍观瞻?露臂七分到底是犯了啥法啊?我之前借给贝儿的那套衣袖还短着呢,我也有几套无袖装,穿了也好端端无事,一点都不用像现在这样长袖麻烦得要命,做什麽事儿都得浪费时间撩起来,不然不方便!」
南宫磷还想再开口,冰心抢话抢上瘾了,继续道:「我说你看哪个女人不顺眼直接就地解决去,特地弄这样热死人又不凉爽的衣裳整死她,不觉得很拐弯又很费工夫的吗?」
南宫磷听了那话先是一愣,忽然眼神变得凶狠,口气也决绝多了:「是!我就喜欢这样拐着弯整整那个不知死活的女人,还很想亲手狠狠的掐死她,我高兴我喜欢!这不行吗!你就是吃饱太闲,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吧!」
冰心见对方居然这麽痛快承认自己是个恐怖情人型,不免也愣了愣,但马上不甘示弱的喊:「既然要掐死她就直接去啊!去找那女人算帐,乾脆俐落点的去掐死她啊!拐着弯也太费工夫,且衣裳又是无辜的,做什麽拿它这样出气呢?」
看这南宫磷面色难看,似还有什麽话要说,冰心果断打住话题:「好了!我们别再扯题了,归根究底那女人根本也不是个重点!照我看来,一般女子的服饰就是太『厚重』和『繁复』了,就是女人娇滴滴的需护着也不是这种护法。不过露臂七分,乾净凉爽,夏天才正适合穿啊!」
她依旧坚持着自己论点,还尝试着把别人洗脑。
南宫磷被气得脸色发青,视线一扫,看着一旁的伊妃贝儿和愔愔,以及多次想插话却老插不进去的傅子昇,挑眉一问:「你们呢?你们也觉得这七分袖的衣裳会比起长袖装要好吗?」
冰心看见南宫磷居然转身想找其他人帮忙反击她,不免想起了古代人的衣裳观念,觉得会对自己不利,不由得也逼问着:「贝儿,不要怕,有话尽管大声说出来,出什麽事我罩你!」
呃!这两人开始牵连无辜了!
被第一个点名的伊妃贝儿只好乾笑着脸,缓道:「我倒觉得,不管是小紫提的七分袖,还是阿磷提的长袖,制作出来一定都相当得好看。」
这是非常客气,且不伤大家和气的话。
但两人听了犹自不满意,视线一同略过可怜的傅子昇,转向了愔愔。
愔愔脸上是抹圣洁真诚的笑容:「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可以问问阿磷这衣裳是要做给哪一女子穿的吗?」
南宫磷挑眉,戒心颇强:「问这个做什麽?用什麽必说之处吗?」
愔愔仍是那抹真诚笑容:「我们这天地王朝共分五国,五国间自然有不同的风俗习惯。像朱雀国在乎传统,每个女子衣裳都是长版型,不露腿不露臂,否则视为伤风败俗。但是天地国多江湖侠士侠女,他们的衣着多多少少都混着大胡的潇洒、恣意风格,不说半袖装或这七分袖装了,他们就是无袖的衣装,只要有加上护臂套,一样都能接受。所以若能知道那女子是出自哪国的,知道她既有的风俗认知,送对了衣裳款式,合了心意,那麽像今日这样的争议点就显得完全没必要了。」
南宫磷沉思了会,脸色却是古怪了起来,像似无法回答要赠衣的那名女子到底是属於何国。
愔愔的笑容中,渐渐少了点真诚。伊妃贝儿垂头看着自己鞋上的花纹,没有出声。
反倒冰心,一听这席话,脑袋瞬间通明。
她「啊」了一声:「所以了,刚刚这家伙不断嚷着『大家闺秀大家闺秀』的,那就是要送给朱雀国的女子了?晤,如果是这样,的确若制了个七分袖的衣裳送她,不论再多好看,她也不敢穿出来的吧。那果然是我先误会了。」
冰心性子倒也乾脆,痛快的承认自己误会的点,这让南宫磷渐渐感觉不是滋味。
只听他「哼」了声的道:「谁说我是要送给朱雀国的女子衣裳的?不要乱猜。大家闺秀就只有朱雀国有的吗?你把其他四国女子都给放到哪去了?」
冰心原本因为自己的误会还想道歉的,但没想到这厮却又莫名拿话来刺她……收回刚刚的心态,冰心不客气的反道:「误会也好,不误会也罢,我就说嘛,朱雀国国风就是太保守固执了!完全是一个新世代女人的地狱!」
「地狱什麽的是由得着你评论的吗?」
「每个女人都可以评论,朱雀国就是太守旧古板了!」
「混帐,单凭一个衣裳款式来断定一个国家的所为,是你生活过得太开放了!」
「开放有什麽不对?拜托现在都什麽时代了,露个手臂露个腿的就不行?哪有你们这麽八股罗唆的?两性都平等了,就你们男人认为可以卷裤脚、打赤膊的上街吗?」被人批评生活事,冰心开始吼了。
「大混帐!你倒是也动点脑袋想一下,女人打赤膊的上街那像个什麽话!」南宫磷也大声回吼。
「就说你冥顽不灵、固执己见!」
「那跟这无关!」
於是两人又开始为着离题的事儿吵了,而且还越吵越凶,这一次伊妃贝儿和愔愔悄然退下,打定主意等会儿他们说什麽、问什麽都绝对不要再应了。
被不断略过的傅子昇满头黑线,咳了一下,开口道:「你们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吧?不如磷就做个两套款式的送过去给对方吧,人家想穿就穿,多点选择性也好。」
此时,原本争吵激烈的两人纷纷停下,齐齐转过头。
冰心瞪大眼的看着傅子昇,说了相当失礼而不自觉的话:「没想到傅大哥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呢。」後来又想了想:「做两套也不错,虽然是新手,但一回生二回熟,等做完了之後没隔多久,差不多也就到秋或冬了吧,那一时节穿长袖衣裳恰恰好。」夏日穿七分窄袖,冬日穿宽长袖。
南宫磷听此,忍不住嗤道:「你当每个人一年就做两套衣裳的啊?」
「新手都这样的啊!」冰心一脸的理所当然。
南宫磷嘴角抽了抽,忽然有些冷静下来,没再被冰心莫名其妙的话语给牵着走了。「……你该不会是在说你自个儿吧?」
冰心顿了下,有些恼怒的回:「你像个多嘴的姑婆管这麽多干麽!我平日忙啊,有时间动手就不错了,哪还得着挑剔啊!新手一年就两套,不错了!」
「噗!」看着冰心不攻自破,一旁听着的愔愔再也忍不住的笑了。
伊妃贝儿还闷着忍着,但眼睛已经弯起来了,傅子昇并没有那克制的念头,他因这对活宝已哈哈大笑了起来。
见到大夥儿的表情,再怎麽看不清楚事态的南宫磷和冰心也知道不小心出了个糗,沦为他们笑柄了。两人微一对眼,马上就收起原本的剑拔弩张。
冰心汗颜一把,建议道:「那个啊,我觉得袖子长短的好像比较无关紧要。我俩还是再坐下来好好谈谈吧,例如那袖边的针线缝,我有个想法……」说着边退离现场。
南宫磷也很识相,「嗯」一声跟着冰心走了,神色还有些不自在。
这两人走到半路上,南宫磷看了眼前头的冰心背影,终於也忍不住的低笑出声。
前头的冰心脸色一僵,知道这厮是在为哪件事笑,闷道:「笑屁啊……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就不要让我哪天也发现你不擅长的事。」
後来这两人老老实实的安静了两天,之後又莫名的为另一波小事开始吵……
有一次严重点了,冰心还很大牌的甩门呢,气得门後的南宫磷都脸色发黑了,直叹这家伙就是个小孩脾性,不可理喻!
同居人若是闹得太僵,场面着实不好看。往往都要傅子昇、愔愔和伊妃贝儿几人各边劝话,忙来忙去的。
可意外的是,就算把他们放着不管,他俩隔天一早就又都恢复原来关系了,该干麽的都干麽去了,帮忙解毒的解毒,采药的仍旧采药,双方好似都没有把昨天那一回事给当真。
这或许就是冰心与南宫磷相处的模式吧。
不吵不闹不痛快。
最後那三人每每见了此状况,都淡定的理都不想理了。
这样的情况在这一个月实在屡见不鲜,要是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以为他们是天生冤家,注定吵个没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