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一个王爷不在朝廷中饱私囊、玩黑吃黑,不再边关打打杀杀、挑起祸国战乱,不去妓院花天酒地、欺善霸民、到处为非作歹,反而成天躲在宅底绣个小花小帕,缝个衣裳充个女工活什麽的,多麽平静祥和,这乃是一大好事啊!
这有什麽好不能说、不能为人知的呢?明明很好的!甚至还应该诏告天下,告诉所有大街上的父老乡亲,别国君臣,甚至该让另外两位王爷跟着一块儿效仿学习的!要发挥自己的技艺!培养咱们独一无二的专长!!!!
当冰心把这些话说出来当作鼓励、安慰南宫磷的用途时,对方黑了一张脸,夺回那手帕,愤愤甩袖离去。
是冰心後来仗着脸皮厚,苦苦哀求个两天才拿回来的……算了,这些不打紧的东西还是跳过去吧。
「总之!为什麽你不托我去买!那对蝴蝶翅膀可怎麽办?」冰心愤怒的拍桌起身。
南宫磷不知是被这句话吓到,还是被那冰心拍桌的反应给愣住,回神後,他眯紧眼,不怒反笑:「你……又跑去我房间看我的工艺品了?」
冰心的愤怒顿时一扫而空,摸摸鼻子乖乖坐下位置,尴尬道:「我、我也不是有意要看的啊,你想想,我平日得打扫你们的房间呢,不仅要维持环境整洁,还要确保空气新鲜品质,进而促使……」
他打断冰心越发诡异的话,「哦?那我平日怎麽就没看你打扫还往他们三个的房间跑!」语气说到後面都有些咬牙切齿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自己的屋子脏乱会自己收拾,这根本构不成理由。
另外两人瞧见场面如此,自顾喝茶,伊妃贝儿想起饭後照例会有盘水果,起身提议说自己要去拿,瞧,真是个勤劳的好女孩。如果撇开那抹额上的细汗不看。
鼓起嘴,冰心这时候无赖鬼上身:「我不管嘛!看一下、关心一下进度又没关系!那衣裳很漂亮的,绣功也很好呀,不过看一眼又不会少块肉!你别岔开话题,为什麽不让我去买它翅膀用的布?」
到底是谁岔开话题啊?
皱着眉朝冰心盯了许久,拿她一副耍赖样子没办法,这盼月谷使者居然这麽孩子气,他当初真是看走眼,以为她有多厉害、多惊人……叹了口气,南宫磷无奈开口:「我怕你选不到我要的款式。」
「什麽嘛,这种事情你用不着操心,我眼光一向看得好的!」冰心松口气,出声道:「若真不放心,不然到时候,我买什麽布,你就缝什麽上去就好了呀!反正你的绣功这麽好,就算买错布,也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这毫不掩饰的直白大夸,让南宫磷面上一红,愔愔笑着开口:「况且这一次还不是最後一次,若真的买错,大不了下一次跟我出谷的时候,再拿去店家换也行。」
听到「最後一次」,南宫磷的眼睛瞬间暗了下,他低语道:「买错了话……也不必换了,无论如何,我都会给那蝴蝶缝上翅膀,完成这套衣裳的。」
就算察觉这异样气氛,也知道这种节骨眼不好再多问些什麽,故冰心只好佯装不满的开口:「什麽嘛,都还没买,居然认为我会选错!」
伊妃贝儿端着早已准备好的水果进来,笑道:「好了好了,都别斗气了,先歇下来吃点东西吧。」
傅子昇朗声道谢,非常配合的一手拿起水果吃。大家接着也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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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毕後,愔愔回房去看书,伊妃贝儿去水池沐浴,傅子昇固定练功调息,冰心和南宫磷来到侧厅上,照例就是一诊。
「毒素清得差不多了,神奇功药搭配你的修炼体质,果然厉害!不愧是练过武的。」冰心抬手搭在他手腕处,笑笑说。
「我希望能全好,不要留下任何毒根。」南宫磷认真道。
「那自然,明日再找找这几种样子的药草给我吧,我回来继续帮你调。」拿起一旁的桌上狼毫,冰心「刷刷刷」的在纸上又写又画了起来。
她画的图样是那些颇为奇特的药草,画相没有最好,但也没有最烂,好歹都看得出是什麽东西,尤其是药草该有的特徵都相当明显。旁边还附注了拔起时的一些注意事项,冰心仔细写上且一处不漏,这也算她的贴心处了。
「若真的需要这些东西,为什麽不一次画齐,我一次摘回呢?」南宫磷看着那两三张的图纸,开口问。
刚去采药的第一日时只给两三张,第二日也还是两三张,第三天也还是那样的数量,接下来的有些药草甚至还有重复。他不懂为什麽要重复画一样的图纸给他,却不让他一次备齐那样的数量呢?反而得天天固定往那里跑。
当初固然不懂,但想想冰心一定有自己的道理,所以才没出声问,直到今日终究忍不住了,因为图纸上要找的草药居然跟今日所找到的一样,丝毫不差。当然,这次冰心为了省事就没再加写那几字注意事项了。
「嗯?你终於按耐不住,问出口了啊?」冰心嘿嘿一笑,「告诉你也无妨,因为这些药草离开天然灵气的洞谷是有时间性的,这时间一久,功效会减半,与其让你一次把东西采足,还不如让你一天天往那儿跑,吸收个天地日月精华,那洞谷对练武之人的体质也不错,久待未必是坏事。再者那洞谷也不算小,你东跑西跑摸遍了那边的药草位置也好,以後找什麽也方便。瞧,都转眼十五了,你还没跑到洞的尽头吧?」
南宫磷一愣,微点头道:「这倒是,你说的那些药草都在外边处,还没进到内处。」
「哈哈,那自然,那洞谷深处可不是短短半日就能够到得了的。好在你需要的东西都在外处,里头毒气依我教你的闪避法子,最多也只能防一日,你也小心点,别往内处直冲,否则就算我察觉不对,要赶来救你也太迟了。」冰心老样子叮咛着。
「不需要你救。」南宫磷瞪着眼闷声说,「不过跌个一跤破了皮,还可以哭得淅哩哗啦的,会武懂医的人之中,你是我看过的第一个。」
那日他见到此情况还真吓死了,以为摔个跤,骨折了还是内处神经怎麽了,因此布匹脏不脏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他当下忙找个路边大石,扶着泪流满面的她去那边坐着,好方便看这腿上的伤口,结果却也只是个破皮小擦伤。
被说到痛处,冰心也瞪眼回:「你懂什麽?我体质怕痛啊!而且那时还流了血!我当然伤心啦!」
「倒是之前在那後两道机关时,你头破血流时也没见过你这麽大反应。」南宫磷凉凉说道。
「废话,那是因为我知道那会儿哀叫哭泣都没用啊!一不小心会要命的,当然得在死前奋力一争啊!何况还是我该熟悉的盼月谷!」冰心更没好气的回。
「那下次……就别再这麽做了。」南宫磷神情专注的看着冰心,低着声音语气严肃道,「既然怕痛又爱哭,就别再这麽做了。」
「下次?你是指哪件事啊?跌跤那次吗?该不会……你後悔当下把那条精致的手帕给我包伤口用了?」冰心一愣,因为那条帕子真的太漂亮了,金边的细致五色彩花,导致她到现在就算洗好了帕子也迟迟没还他,只因为舍不得。
後来知道了南宫磷的绣功,猜了猜那手帕的绣花也一定是他的杰作,因此若非本人前来索要,冰心更是厚脸皮且还理所当然的把那帕子占为己有了。
南宫磷没想这麽深,一听见这话,当下脸孔扭曲,气愤的甩袖离去。当然也不忘带走那堆草药图纸,嘴里更是狠骂道:「真是根不开窍的木头!」
冰心感觉无辜,呆看着他背影,皱眉想:到底谁木头了啊?
没个几秒,她像似想到了些什麽,忽然朝南宫磷那看似潇洒的背影喊道:「喂!既然你都知道我重复画图的原因了,不要摘完了药就又把图纸给毁了啊!那还能重复利用呢……」
不然当她这麽闲工夫,同样的画不断重画还画不腻的吗?
那远方背影一僵,隐约看见握在手上卷起的图纸反握得更紧了,现下若是摊开图纸看,一定皱巴巴的不能再用了……冰心叹口气,这厮还真是个不省事的。
事後南宫磷回想起冰心说的那句话——废话,那是因为我知道那会儿哀叫哭泣都没用啊!
忽觉醍醐灌顶,他记起了那一次出谷,回程途中她擦破了皮就哭哭啼啼的,搞得他心神不宁,一手揽下了那天搬运采购的九成物资……最後似乎是她边抹着泪边走至一旁,手里还只拿两根葱蒜大摇大摆的。
「喀」南宫磷握紧拳头,暗暗恼怒这个只会使些小聪明的懒女人,想着明天要好好兴师问罪一番,要对她冷嘲热讽一顿,还要对她……唉,想了又想,最後却还是怎麽也拿她莫可奈何。
他的性子,似乎就注定被她给吃得死死的吧。
到了夜间,毫不知情自己偷懒被抓包的冰心,如以往那般抱着自己的枕头被子,蹭去了伊妃贝儿的房里。
「未独立的小丫头」这是自大家相处的十五天中,早已见怪不怪的其一案例。冰心会有这样的举动,恐怕是「思乡情怀」,单纯想找人夜间陪睡。
猜测出来的另外三大男人,自然没这麽不识相的问起,心里头略略有数就足够了。
只是一想到往後他俩都得共处一室的南宫磷,隔天早上,趁伊妃贝儿和大夥儿不在时,面有难色的直盯冰心而久不语。
「怎了?你有话大可直说没关系。」何时见过他这般扭捏的样子?冰心咬着汤杓呆想着。
南宫磷见此,眉挑了挑,忽略冰心那失礼的动作。他迟疑好久,但又怕大家等会儿就起来吃早膳,这事儿可不方便公开说呢……故吞吐了些:「在场的都是男人,你和她睡也好……只是,你若真要和她睡,夜里可得警觉些。」
冰心一头雾水,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警觉?这不就不用睡了吗?半夜不好好睡,干麽没事折腾自己啊?」
「你别管就是!记着,若夜间……真发生些什麽个万一……」南宫磷面有窘色,继续把话说完:「记得放声大叫。」
冰心瞧见对方神情的认真和那额边的细汗,虽是不懂还是不懂,但也只得呆楞楞的应了声,对方这时才面露松一口气的模样。
是怕她夜里睡相难看,拳打脚踢又外加磨牙梦游什麽,伤到伊妃贝儿吗?可这话又为啥不去直接跟对方说?还是伊妃贝儿其实有这样的情况?可是昨天睡得好端端的也没有啥事……
当天晚上,冰心询问伊妃贝儿是否有这样状况时,後者果决的摇头。
冰心更加纳闷了,她以往在外头出差办事时,总是会带三四名下仆,其中至少有名得是丫鬟。
因她自己有个怪毛病,只要夜间睡觉就会做恶梦,得有人相伴陪睡才可免去这一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