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转回来,忙着跟老李交待要出远门起码一两个月的冰心,丝毫没注意到天空五光齐现的乱象,毕竟国宝们大多都在置放各国首都的幽深皇宫内,平常百姓本就难以注意得到,更不用说位於交界镇的这块小地方了。
况且现在已经算半夜了,除了打更的、小心火烛的外,没人这麽无聊在夜晚出来散步,或是抬头看一眼老天脸色。
光芒也亮了一刻钟就消失个无影无踪了。
仔细交代完关於这月十五新开幕的酒楼大概後,天色也要亮了,冰心一夜没睡,实在忙不停,又是写信跟魅古老大报备东报备西的,又是派家仆快马报讯其他分店掌柜的注意事项,然後觉得怎麽想都不放心,跑去跟老李再度确认一下交接酒楼的相关问题。
毕竟一向责任感深重的她,从前那连锁的二十家酒楼啊,哪一个不是她亲自到场、剪彩、点火放炮的?只可惜再过三天就开张的这第二十一家酒楼,还真是跟她没缘份,就是卡在这麽要紧的地方上啊。
不得已,冰心只能要魅古老大快点赶来,至少得赶上新店开张,让他亲自主持她也才好安心。
而这张十万火急的信上,居然是要求当家不管使出何种手段,限他设法在三天内从青龙国速飙到白虎国边界,只说是酒楼急事!其他一概含糊带过……天啊,一个东方一个西边啊,那路程又不是以为马长了双翅膀,三天就能够到达的啊!!!!不小心在旁瞄到信件内容的家仆,脸色整个铁青,甚至在接下这封交接信时,双腿都在发抖打颤。
这天下啊,也只有冰心够胆子敢这麽对当家的了。
嘱咐信件一定要送到魅古老大的手中,再和老李打声招呼,要他们多多注意酒楼的动静後,冰心才终於上路,天未亮,快马出发了。
目的地是最近闹得非常盛大且轰轰烈烈,成为众人注目焦点的——盼月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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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没睡好了,实在够呛。
冰心从一开始的快马加鞭到後来慢慢的骑马散步,她眼神涣散,眼袋子都快要掉下来了。甚至到了後面实在真没什麽力气,冰心乾脆的趴在马上,任灵敏的马儿驮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迈进。
乖巧的马儿相当听冰心的话,在昏昏欲睡的途中,冰心睡前看了眼山下的那间小茶馆,奋力的抬手命令马儿往那里去,接着手无力的垂下,两眼一闭,整个就趴死在马儿身上了。
当马儿到达茶馆一边时,负责在旁安排旅人马匹粮食的小二完全楞了,以为姑娘身上发生啥要命大事,例如刚从什麽险恶的地方逃脱或是遭遇劫难然後筋疲力尽啥啥的,总之小二是二话不说的就赶紧把冰心给扶下马来,并搀进茶馆里。
扶着似乎因气虚体弱而晕倒的姑娘,不管是老板还是客官,大夥儿一见到这个状况,纷纷燥动了起来。
「谁?是谁这麽狠心,对个姑娘家下这种毒手!」一名正义感大汉看到双目紧闭不醒又脸色苍白的冰心(没睡好),率先跳出来喊话,不过食指居然是指着正撑着冰心身子的小二。
无辜的小二哆嗦了一下,忙道:「不是我、不是我啊,我才刚站在门口,姑娘的马儿就把她给送来了!」
「哼!好话人人都会说!」
正当小二欲哭无泪要再开口诉说冤屈时,一旁与他同桌的那眉清目秀的蓝衣公子站起,他安抚那位正义十足的大汉,缓道:「山兄,别小题大作了,姑娘还有呼吸,似乎只是……」
蓝衣公子边说边靠近小二和冰心一步,在听到她微浅小声的呼吸後,他回头笑对大汉说:「没事,姑娘只是睡着了。」
「蛤?」
闻言,众人瞪大眼睛,没看过骑马还能睡的人,而且还是名长相标致的姑娘。纷纷啧了几声,回头继续做各自的事,看是喝酒划拳,还是喝茶吃饭,总之就不再理会这两人了。
在茶馆老板的吩咐下,小二小心翼翼扶着冰心踏上二楼,那边有榻子,可以让她放心的歇息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底下闲闲无事看热闹的几个江湖味十足的壮汉,指着他们就是哈哈大笑,说冰心哪像个姑娘家,睡成一副死猪样,又说这个呆不龙咚的店小二,连个姑娘家都抱不上来,到底有没有吃饭啊?
讥笑、嘲笑的声音不断传来,红着脸的小二拼命忍住,脚步渐渐僵硬,行走时更是缓慢。
这家仅有二层楼的茶馆,就只有老板跟店小二两人。老板忙着在楼下结帐,看顾店面以防有人喝霸王茶,也忙着暂代小二的职务,去桌边烧茶煮水,端给客人,实在没空搭理小二这边的情况。
其实冰心本不重,但小二受到嘲讽的影响,渐渐分心,眼看步伐在一次踏上阶梯时踩空,身子不稳的晃动,冰心贸然从旁摔下,小二一慌,奋不顾身的想要拉扯并制止那可怕的後果,但结果制止没止到,双方却是都从高处跌下。
蓝衣公子早注意那边状况许久,一见此情形,忙唤身旁大汉阿山。
「好!」豪气的一声落下,後者同时提脚,使用轻功飞快的往阶梯方向去。
却也是在这一瞬,从睡眠中醒来并张开眼睛的冰心,本能的察觉到危险,很顺的抓着旁边的人,也就是店小二,她搂上他的腰,於楼梯上空轻轻踩着阶梯施力。
那披着浅红色的大氅,於夜间急忙出门而未扣紧,就这麽哗然落地。里头露出的紫色衣裙让她就像个翩翩飞舞的仙子,她的身体如雁子般的轻灵,居然轻轻一转,就这麽安然的带着小二落在了一楼阶梯处,实在有惊无险啊。
不过,为啥一睁开眼就这麽的危险啊?
还在惊愕边缘的小二,被冰心下意识的给搂在自己怀里,在後者还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麽回事的状态下,那叫阿山的大汉率先鼓掌称好:「好!姑娘好妙的轻功,好一招雁子飞舞啊!」
突然看到这刺激紧张的一幕,众人也纷纷产生了回响,他们站起身来同样拍手喝采。
撇开傻在一旁的小二好了,现在的冰心是满脸黑线,看了看现场大家的阵仗,再瞄了眼自己怀中面带红怯(?)的小二,她也猜出个大概了,大概就是自己不小心扮演了个……「美救英雄」了?
天啊,一觉醒来的感觉还真是没有多好,何况才眯这麽一下下。现在,她好想好想……
就这麽乾脆的继续昏下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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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人说,冰心有巾帼不让须眉之雅量。她哼了声,不以为意。
又有人说,冰心豪气千云,义薄云天,满腔热血,对待朋友肝胆相照,甚至能到抛头颅洒热血的地步……本是抿着唇的她终於忍耐不住,给了一双白眼和一句话:「白痴,都快给我闭嘴!」
她一直不了解那些东西是怎麽出现的,她明明就是很大家闺秀的样子,举止得体,端庄贤淑,凭着清秀美丽的容貌,再搭配精心训练而来的优雅气质,这一看就该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啊!还是会让人心里生起保护欲的那一种。
可是,就不晓得大家怎麽会把那种英气女子的用词给强加在她身上呢?之前认识她的人是这样,怎麽现在看见她的……也是这样啊?
开什麽玩笑,她才不想当这类英气逼人的女子呢!就算是因为自己不愿乖乖做躲在男人背後的小女人好了,就算是撇开自己赚钱养活自己的独立生活方式好了,对她来说,这有什麽不对吗?不过是会点基本的武功底子罢了,强身健体,防身自卫,这些不都很正常吗?到底凭甚麽把那些称呼给加诸在她身上呢?
她想走的路线一直是白衣飘飘的仙女或是温柔婉约的精灵啊!不然甜美可人的什麽花妖精也好,她就是不想走英气逼人到会被人家叫做男人婆,甚至是个男人看见都会主动朝她友好的打声招呼,并搭肩还什麽称兄道弟的那种哥们豪气豪放路线啊!
所以那些词对她来说根本是种伤害!是种残忍的侮蔑!她要控诉!那些可恶而该死的!
「姑娘,这是请您的,感谢您刚刚的出手相助。」小二面带红粉的端上香浓的花茶和一盘看起来相当可口的小糕点。
虽然与平常吃得相比下不怎麽精致,但是以这个山边做背景的小茶馆来说,也够让饿了半天的冰心食指大动了。
「哎呀,真是太谢谢你了。」冰心推走了原来游走在以前难堪回忆的某种思绪,她灿烂的回以笑容,没注意到被电得死死的小二和一票三不五时视线瞄来这桌的众人。
她看着眼前糕点,欢快的享受这一切。甚至把刚刚所想的喧嚣都给狠狠的锁在心里最深处,包含那些不为人知的歇斯底里的狂吼。
没多久她感觉到两个阴影靠过来,她慢条斯理的继续嘴边动作,在小口吃食完後,用手帕擦擦嘴角,微微抬头,看见了刚刚那带头起哄(?)叫做阿山的大汉,还有身旁一位眉清目秀的蓝衣公子。
後者见对方终於搭理自己,抱拳微笑道:「在下怀生,旁边这位是结拜的兄长鲁大山,可否有荣幸与姑娘共坐一桌呢?」
冰心先是困惑的眨了眨眼,下秒反应过来对方还在等待回覆,故马上微笑起身,伸手表示请坐。对方也客气的回礼一声请。
「姑娘刚刚的雁子独步实属罕见,不知所属哪一门派呢?」
问话一出口,冰心似乎无意间用力的咬碎了一块糕点,还不是多小口。
她在慢慢咀嚼後,面带非常祥和的微笑,回答蓝衣男子怀生的问题。
「自学的,小小拙招实不足挂齿。」
那壮汉鲁大山哈哈笑着回,语气中带着浓厚腔音:「丫头也太过谦虚了,这两层楼高度可没有三尺啊,那小二慢吞吞的才走到一半,眼看就要摔下,怎知姑娘居然能搂着小二,一个转身就落地,反应和轻功岂是一个快速平稳能说着的?」
搂啊……
「呵呵呵呵……」再度以姿势优美的动作拿起糕点,用力咬了一口的冰心,乾笑着带过,那一口终究不小。
她心中实在恨不得当时就这样睡下去,摔个地板啥的也好,不过一、两公尺的距离,反正死不了,伤也不重,干麽多此一举的让其他人都注意到啊,真是失策失策。
不过……想到之後那瘀青红肿的痛,冰心下意识的把刚刚小二替她从地上拾起,仔细拍完灰尘後递还给她的浅红大氅给裹紧了些。
她天生体质就怕痛啊,只怕承受不起这样的摔痛,还是就这麽算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