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很早就高挂天空,仗着雪地加持多出3倍亮度,硬生生刺醒刺客。
「你醒了?」
北领地是狩猎维生民族,专注在猎物整晚很稀松平常,一夜未眠的大公连个哈欠也没打,和昨天比起来只有衣物不同,却是盔甲外罩长袍,有点怪异。
他将热水倒入深盘子,毛巾在温水展开沉入盘底,刺客就这麽看着他的早晨时光,迟迟无话可说。
刺客身上还是昨天那件衣服,布条破烂的沾黏在伤口上,差不多乾涸,湿布盖上去,很快化开那些血块,揭开黑衣,经过一夜,腹部伤口已然发黑,皮肉狰狞翻出。
「名字?」
「……羽。」
在大公的语言里没有这个词,羽用自己的母语说,害怕看着大公手上的布条。
「啊!」
伤处毫无预警的被勒紧。
「羽?那是什麽意思?」
伤口很深,出了很多血,值得庆幸的是没有伤到要害,准备绷带和热汤就足够。不熟悉的语言有点拗口,大公音发得不错,只是少了羽那种细腻的口气。
「鸟、鸟身上的……毛。」
「还不错,像是你会有的名字。」
「那是蔑称……。」
羽用母语嘀咕。
「昨天来了个分队长。」
「不认、识。」
趁着问话,绷带又收紧,但这次羽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他很急,却没杀你。」
「我该走了。」
「他们会照顾你吗?」
放救活的人回去送死,那他不岂做了白工。
「扣着我对你没好处。」
「我只对那位分队长有兴趣,北领地一向不缺优秀人才。」
「你能自己和他谈,我想他很乐意。」
「只要你在,他迟早会再上门。」
「大公。」
随从敲门进人,两人低语说了些北领地方言。
「让他进来。」
这句不是用方言说的,羽还听得懂。
这里曾是王的行宫,历经数十年荒废,藤蔓爬满围墙,反而成了很好的伪装,玄关大厅和外表一样破旧,只简单洒扫过的地板散落落叶,扶手灰暗破损,几阶阶梯破得无法使用。东领地生活优渥,连阶级最低的贵族都不住这样的房子,大公却不太在意这样的安排。努华知道眼前大公不是虚有其表,他弯弯腰,暗暗在心里嘱咐自己要小心。
「又打扰了。」
见面不过几小时前,努华再度出现在大公门前,态度依然不卑不亢,轻弩挂於腰间,用歪斜的披风掩盖住,去除刚硬的制服,换上不显眼的平民装束,比昨天多了点阴柔气。
「俘虏找到了?」
直接进入对方房间很失礼,谈话通常止於门口,大公也无意邀他坐下,闲话聊聊笑笑,眼神堤防他的手脚动作。
「还未有结果,事情可大可小,尚未往上承报。」
「他似乎对你很重要。」
「在我队上的几乎都不是本国人,大多是奴隶或是人质出身,努华当初也是被卖来当奴仆,情况相近难免感情深。」
「那是水纹木?」
水纹木使用硬木烟燻而成,带有特殊香气,制作所费不赀,更别提要制成弩这样精细的东西。
那完全吸引大公的注意力,顶级武器加上出色人才,东领地笨蛋瞎了,居然让努华当分队长?
努华恭敬的递上弩,双手平举档住目光。木头关节处有些磨损,表面擦得发亮。
「我能试着击发吗?」
真是第一次就合手,大公一直对自己的直觉很自豪,就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失准过。
「还麻烦您小心点。」
「我会善待它的。」
接过箭装填,他无比兴奋,有如男孩刚拿到玩具。
「您受伤我赔不起。」
「北领地的男人没那麽脆弱。」
举起弩寻找目标,在呼吸空隙按下机关,强力弹簧射出箭,穿过半开的窗子,打碎屋檐下的整排冰柱。
「真惊人,单手还能打中。」
「少来,你能打更准。」
努华淡淡带一些喜悦,语底有些保留,但被称赞的大公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单手,努华没有像大公这样的臂力。」
「说得没错,还是重一点的武器顺手。」
弩挂回腰间,沉沉的晃,晃得努华心里不稳,他没有这个时间和大公闲比武。
「昨天我在森林散步,遇见一个受伤的人,他身上中了3、4箭,但却是杀伤力很低的箭,你怎麽看?」
「追兵碍於身份,不得已才追补。」
努华回。
他举起手,凭空擦了擦眼角,眼角并没有眼泪,大公看出那是南边国度惯有的手势,代表叹气,而他们国度是不允许叹气的,便用手势代替。
「羽还好吗?」
「伤很深,加上受寒发烧,不要随便移动比较好。」
「托大公的帮助才救了羽,努华很感激。」
「能让我见见羽吗?」
在大雪森林找了整夜,人是没找到,倒是找到染血的箭矢,正好是他射出去的数目,羽是铁了心要跑,拔箭风险很高,昏厥失血都可能致命,就只为了多跑一些路。
「或许追兵看他逃有趣,把他当猎物。」
大公继续着刚才的话题,顺道打量了下努华。
「如您所见,我只是个分队长。」
他站直身体,摊摊空无一物的双手。
「努华无财无权,但还请大公归还羽,他对我很重要。」
围巾和脖子之间有点空隙,底下厚皮交缠;东领地警卫队全由俘虏组成,为了让队上信服,东领地有各式各样的手段,只要去东领地的谷地逛逛,随便都能猜出五种八种直接效用高的刑求。
「我对你的能力很感兴趣,」他想他一辈子也搞不懂人,无法分辩他们的谎言,更想不出该如何控制他们,「或许你能加入我,北领地会给你更相称的职位。」
他能做的只有最简单的开口问。
「我想,我还是改日再来较好。」
努华脸色几乎没有变化,起身对大公弯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