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复军昭告了天下他们的存在,聿亟琌以王子复仇之姿,在这片神州大地之上,开启了他的篇章。
定瀛虽是小国,但也是拥有与他国一战的兵力的国家,聿亟琌连战皆捷,一路的往定瀛的王廷打去。
直到定瀛京城外五十里的一个驻防地,遇上了一名悍将,复军的前进之路才受到了阻挠。
这是这四个月来,复军第一次停步不前。
而在贺阳寨里的阎王愁,也同样是进度受阻的情况。
崔御医成了复军的军医,跟着打仗去了,但他将凌烨姬的脉案整理妥善,在出征前交给了阎王愁,阎王愁试过了无数种方法、无数种草药,都无法撼动凌烨姬体内根深蒂固的毒性。
当初这毒来得猛烈,崔御医为了救她的性命,除不去毒就让她与毒共存,以致於多年来这毒已成了凌烨姬身体的一部份,无法彻底拔除了。
不过,阎王愁就是那种越具挑战他越要克服的人,更何况,凌烨姬这个身体还有一个问题,便是她一受孕胎儿便成畸胎的问题。
王子说了,他的继承人只能是凌烨姬所生,阎王愁断不能让他的恩人聿王绝後,所以凌烨姬身上的毒一定得解。
采湮正准备为凌烨姬熬药,所以正拿着凌烨姬的脉案看着,里头详列了每个时期阎王愁为凌烨姬所开的不同药方,她注意到了前几个月,凌烨姬的药里曾短暂出现了一味柿蒂,最近的四个月,便没再加这味药了。
柿蒂虽是寻常药材,但却有抑止受孕的後遗症,一般女人若需要用到柿蒂,通常会寻找替代药材,以免无法怀孕才是。
「主人,为什麽这王子妃的药方里会有柿蒂,应该会用榴心取代才是啊!」
正在看医书的阎王愁顿了顿,假意有了发现,正欲寻找另一本医书来翻阅。
就因为阎王愁是这模样,采湮更怀疑了:「主人,您应该知道王子妃吃了这味药,会造成受孕困难吧!再加上这停止服用柿蒂的时间,正好就是王子出征之後,主人,你该不会用药在避免王子妃怀孕吧!」
采湮若不是聪明伶俐且尽得他真传,他也不会收她为义女,阎王愁走到了帐帷边,略为掀起帐帷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在附近才回答:「这不是我自作主张加的,是王子要求的。」
「王子那麽爱王子妃,怎麽可能不要她有孕?」
「王子妃是毒人你忘了,一有孕便成畸胎,就算孩子生得下来,也活不长。」
采湮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凌烨姬除了有一头白发及不能染尘以外,看来与常人无异,要不是阎王愁积极的在为凌烨姬解毒,都要让人忘了她身染痼疾了。
「要是一直医不好怎麽办?让聿氏王朝绝後?王子想的应该是再纳几名侧妃,而不是只想要医好王子妃而已。」
阎王愁由医书中抬起头了,瞧他这义女明明自小被他宠上了天,认为女权不该比男权卑微,现在居然会赞成一个男人妻妾成群?
「采湮啊!如果谈役锋有天跟你说他要娶二房,你会甘心?」
采湮不喜欢拿自己与凌烨姬比较,因为她对凌烨姬的醋意从来没有消失过:「就算我同意役锋也不敢,更何况我又不是不能生育,我若真有这毛病,我会放手任役锋娶妾。可我们现在说的人是王子,他是将来的聿王,一国之君多纳几名妃子本也一般,更何况,王子可还背负着让聿氏王朝千秋万世的责任。」
阎王愁就担心采湮这口没遮拦的样子,慎重的告诫了她:「总之这事别让王子妃知道,王子妃很聪明,王子多次没将房事进行到最後她觉得有异,最後王子才来找我,我才想起可加这味药,你别管王子私事,乖乖的熬你的药便是了。」
「知道了!知道了!聿王是主人的恩人又不是我的,我这不是在替主人担心您的恩人会绝了嗣吗?」
阎王愁叹了口长长的气,又埋首进医书里,在专注在医书里之前,他做了结论:「采湮,爱到了深处是顾不了这一些的,偏偏王子就是这种多情人。」
见阎王愁又埋首进医书里,采湮只是喃喃叨念着,继续备药准备熬药。
正当采湮在抓药时,阎王愁又好似突然发现了什麽新方法,欣喜的大叫一声:「有了!」
正在抓药的采湮险些让药跌了一地,她拍着心口平抚心跳,一边还抱怨着:「主人!你吓着我了。」
「有了!有了!有了!」
「有了什麽啊!」
「有了医治王子妃的方法了!」阎王愁得意的神情彷佛解开了一道千古之谜一般。
「什麽方法?」
「换血!既然毒性已与王子妃共存,那我就彻底的连血都换掉。」
***
这场战事拖得越久,聿亟琌便越沉着,他急着拿下定瀛,把凌烨姬迎来他的即位大典,所以他更不能马虎。
就在他让後方运补物资到前线时,他想到了眼前定瀛军虽离他们的京城不过五十里,但粮草亦是需要补给的,只要截断了他们粮草的补给,那麽这场战事便打不久了。
要劫粮,贾赫玄自告奋勇了,他说,要论劫粮谁比他有经验?
见他信心十足,山贼出身的赵墨贤好像也该把这劫粮第一把交椅让出一般,於是,赵墨贤也没有反驳。
於是聿亟琌在幕後运筹帷幄,先派赵墨贤出兵引战,再派贾赫玄前往劫粮,引部分定瀛军前往护粮,在这定瀛兵马被分为二路之後,再由聿谷涵及谈役锋各带一路兵马,左右包抄定瀛军的驻紮地。
此计一出,果然将僵持了近一个月的战事,又往前推移了数十里,定瀛军溃不成军,复军又得到了不予匮乏的粮草,眼见定瀛京城就在前方了。
然而聿亟琌在前方作战,却不知来自定瀛的说客,已悄悄的潜入歧兰,进了贺阳山。
贺阳寨里的凌烨姬及阎王愁正进行诊疗,阎王愁面色凝重,告诉了凌烨姬唯一可行的解毒法。
「换血听来骇人听闻,要将我一身的血换尽,那岂不是得牺牲一个人的生命?」
阎王愁搁於桌上的手指,不断的轮序轻敲,是因为他亦想过凌烨姬的这个问题:「这得看运气了,人的性格有千百种,人的血也是,万一王子妃接受了与您属性不同的血,那反而会让王子妃丧命,所以我们必须找到跟王子妃属性相合的血,越多人献血,那献血之人便越没有生命的危险。」
「所以不一定会要了献血人的性命。」
「不会!只要能多找到几个人献血,那大概便没有什麽危险了。不过其实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与王子妃同属性的亲人献血,亲人的血可以相容再生,便不需要那麽多替换的血。」
「亲人吗?」凌烨姬落寞自嘲,她还有亲人吗?唯剩母后而已,但母后又怎出得了宫。
「我知道王子妃为难,所以并没期待这个方法,其实要挑几个人来献血不是难事,只要……王子妃的血不是稀有的那种便好。」
「要怎麽知道我的血稀不稀有呢?」
「我曾经为贺阳寨里领军阶级以上的百余名将领的血属性造册,发现有一类人数量极少,只有两个人流着这种血。」
「那我该如何知道自己是属於哪种人呢?」
阎王愁端出了两只白瓷盛血皿,分别倒入了青色及黄色两种颜色的液体:「这是两种药草熬出的药汁,我需要借一点王子妃的血,会很痛,请王子妃忍耐。」
凌烨姬点了点头,依阎王愁的话伸出了手臂,阎王愁拿起一条细缎绳,在凌烨姬手臂接近手肘处紧紧系了住,然後才在系住的缎绳的手臂附近,拿起火烤过的匕首,在凌烨姬的手臂上划下一刀,泊泊的鲜血流出,采湮导引着凌烨姬的手,让她将血分别滴在两个白瓷皿里头,滴完便立即拿出伤药,为凌烨姬做了止血包紮,才解开了缎绳。
凌烨姬直到伤药裹上了伤处,那一阵阵的剧痛才觉稍缓,但阎王愁凝重的眉头,却没有些许舒缓。
「神医前辈,这要怎麽看?」看阎王愁很认真的盯着白瓷皿,凌烨姬也专注的看着,却看不出所以然。
「人血与这药汁结合,一段时间後便会与属性相合的药汁结合化为胶状,不合的则不会,若单只与一种药汁结合成胶状,或与两种皆无法结合的话,便都是好事。」
「喔?」凌烨姬也跟着阎王愁一样的盯视着,最後连采湮也专注的往白瓷皿看去了。
但渐渐的,白瓷皿里的变化,却导向了阎王愁最不想见到的後果:「不妙!」
凌烨姬看见了,她的血,与两种药汁都结合,成了胶状:「神医前辈……」
「这便是我方才说,整个贺阳寨,只有两个人有同属性的血,一是寨主,二是谈役锋。」
「只有两个……」凌烨姬本已燃起的希望之火,又被当头一盆冷水浇熄了去,只有两个人献血是不足够的,她绝不能为了自己活命去牺牲别人。
采湮有了不好的预感,如果让谈役锋知道自己的血可以救凌烨姬,他愿意牺牲性命的机会有多大?
「其实有这种血是好事,在战场上受伤失血过多,这种血可以接受任何一种属性的人献血,是最有机会活下来的属性,可惜王子妃要的不是一、两升的血而已,是必须把全身的血换掉,所以必须完全属性相同才行。」
凌烨姬虽然失望,但也不是绝望,她与这毒已共存了十多年,早习惯了:「神医前辈,没关系,总会有方法的,我相信天不会绝我的。」
阎王愁深深叹息,若知道这身毒带给了你什麽後果,你可还会如此无谓?
此时帐外有传讯兵通报,要请凌烨姬到主帐一趟。
赵墨贤随聿亟琌出征後,这贺阳寨的寨主之位便由老寨主赵黎桂暂代,凌烨姬不明白他怎会突然请她到主帐去。
巧巧立刻拿来了凌烨姬的斗篷,将她全身包得严严实实的,才跟在凌烨姬的身後,一同往主帐而去。
直到凌烨姬走了出去,采湮才面露请求:「主人,你不会告诉役锋这件事吧!」
「采湮……」
「王子妃不是活得好好的吗?只不过不能生育而已。」
「你不是还说,聿王不能绝嗣吗?」阎王愁想与采湮说道理,却发现自己的确偏颇。
「不能生育的又不是王子,王子可以再纳侧妃,非得用役锋的命来换吗?」
「采湮,你该知道这事关紧要。」
「要不然主人可以找来全军的兵士一一验过,一定可以找到足够献血的人。」
阎王愁面露忧色,实在是因为难以与采湮说道理:「采湮,你自己也是医者,你说出这样的话,符合你的医德吗?」
「我知道……主人要说人血可能带来疾病,随便一个人要献血,很可能带来更致命的疾病,领军以上的人员,主人长期观察他们的身体状况,才敢用他们的血……可是主人,你知道役锋的,他会不顾自己性命的。」
「采湮……」
「主人!我从没求过主人,这一回请主人答应我,不要告诉役锋。」
阎王愁叹了口气,采湮是他的义女,那谈役锋就是未来女婿,他也不想要谈役锋枉送性命啊!
「我知道了,我暂时不会说,这段时间我也会再找其他方法或是再找有没有同属性的人,这是我做的最大让步了。」
尽管如此,采湮还是无法放心,因为她知道,在谈役锋的心中,他的王子及王子妃,永远是比他的性命还重要的存在。
***
凌烨姬来到了主寨,她虽想不出赵黎桂会有什麽事找她,但绝对没有想到有一个可能,是她来了访客。
凌烨姬一走进主帐,看见的便是被绑住的姚映蝶及她的左右侍。
赵黎桂恭敬的迎上前,行礼,凌烨姬平了他的身,才走到姚映蝶的身前,她凝望着姚映蝶,想由她的眼中看出什麽,却发现姚映蝶的双眸再不清澈了!
过去她们相交为知已,那清澈的眸中只有满满的友谊,她每年都会跟着呈贡使前来,然後在王宫中住上一个月,那一个月,她们可以牵着手在靖翠殿花园里散步聊心事,也可以各拿着兵器互相切磋。
渐渐的,她们都长大了,她也受了毒,姚映蝶自己便成了呈贡使,她们不再像小时那样无忧无虑,但凌烨姬会告诉她自己的理想,会有意无意的透露,自己对聿亟琌的青睐。
直到……这一份感情逐渐变质,到了她对凌靘瑶下毒,并陷害了她。
当一切真相揭开那时,她曾有一瞬间在姚映蝶那依然清澈的眸中,毫无隐藏的看见冷寒、看见恨意,她们之间走到那个地步,是再也回不去的了。
而如今,姚映蝶的眼神失去了那份清澈,这让凌烨姬再也看不透她。
凌烨姬不明白,事到如今姚映蝶还对她有着期望吗?若说是期望,为什麽她的眸中,却没有一点希冀?
「王子妃,这三人闯进了贺阳山说要找王子妃,说她是定瀛国来的使者。」赵黎桂冷眼的打量着姚映蝶三人,并不是他不相信姚映蝶真是使者,而是因为即便她是定瀛使者,他也不将她放在眼中。
使者是吗?过去她为呈贡使,的确成功的让父王看弱了定瀛国,若不是姚楚云曾在她面前显露了野心,凌烨姬还不知道定瀛国其实是打着其他的主意的。
这回姚映蝶又成了使者,又要使出什麽以退为进的招数?
定瀛亡国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姚映蝶徒劳来走这一遭,为了什麽?
「老寨主,这人不只是定瀛国的使者而已,她乃是定瀛国公主姚映蝶。」凌烨姬走上前去,看见了姚映蝶热切的眼神,不陌生,但隐约透出虚假:「先松开她吧!毕竟是公主之尊。」
「这不行,王子妃的安危为重。」
「放心吧!你们这麽一大群人守着,她还能耐我何?」
赵黎桂眼神示意,便有人上前解开了姚映蝶身上的绳索,姚映蝶一获得自由,便上前亲密的拥抱住凌烨姬:「烨儿,你真的没死!我听说聿亟琌有一名王子妃,生得天仙绝色,艳丽无双,我觉得那只可能是你,可是又不敢抱期望真的是你。」
凌烨姬虽然不矮小,但姚映蝶身型修长,且身高可比一般男子,当姚映蝶抱抱住凌烨姬时,还是把她给整个纳进了怀抱,凌烨姬在她怀中,脸上有一瞬间浮现出的柔情,但随即又被她自己扼杀了,她与姚映蝶……已是仇人了。
「姚映蝶,我们之间,好像已不存在这样的情谊了。」
姚映蝶愣了住,傻傻的被凌烨姬推开来,她的脸上难掩失望:「烨儿……」
凌烨姬拨下了斗篷帽,露出了她雪白的长发:「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头白发便是代价,过去的一切再不存在了。」
「你若真是忘了过去的一切,为什麽聿亟琌正在为你复仇,你们不是在报二王子害你小产的仇吗?」冯伶珑过去还挺欣赏这个失宠公主的,可当她陷害了姚映蝶後,冯伶珑便再也没有那种感觉了。
「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的眼中看来或许真罪不可恕,但我只是选择了立场而已,这一点,你的公主该最是清楚不是吗?」凌烨姬冷漠的转过身,她无法忘记姚映蝶选择成为定瀛公主,放弃她们的友情之时她有多伤心。
「你怪我……」
「姚映蝶,我不怪你,因为我的手段比你还要狠绝,只是的确是你让我下定决心而已。」
「因为那次我送了雪漾兰球茎?」姚映蝶知道她们之间的友谊不再,全都是那一次的事件而起。
「曾经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而你却送来了球茎。但我还没想针对你,尽管你的二哥一再的表现出他对我的野心,甚而三番两次的闯进我的寝殿里轻薄我,我都没那麽恨你,但那一日,我听见你对凌靘瑶说,如果你能选择你希望凌靘瑶成为歧兰女王时,我便知道我终究是连唯一的朋友都失去了。」凌烨姬至今想起还觉愤怒,姚映蝶有她的立场,那她也有,她们选择了对立面,就再无情分了。
姚映蝶一直知道自己选择了立场便是对凌烨姬的背叛,可她总还希望自己能来为自己的国家求情:「烨儿……所以即便是没有二哥害你小产的仇,这场仗还是会打?」
「是!我夫君志在天下,他要的不只是一个歧兰国,他要的是万国来朝。」
「我一直是支持你们的啊……」
这一句话,让凌烨姬露出了冷笑,是啊!姚楚云也这麽说,她也这麽说,但那又如何:「心里支持这句话安慰得了我吗?你二哥还是打算强娶我,你也从未曾在你父王、在你二哥面前为我说句话,只是心里支持,有用吗?」
「我……」
「我是靠我自己一步步的走到了今天,为此还几乎失去了性命,所以不要告诉我你是如何的支持我,因为我没见到过,也没得到过你的帮助。」
姚映蝶被说得无言,因为自己的立场竟是如此的站不住脚,她上前跌跪在凌烨姬的脚边,引得她的左右侍一声惊呼,还急着要上前扶起她,但都被姚映蝶给推了开,她只是隔着斗篷扯住了凌烨姬的手,为自己的亲人求情:「王子妃,我愿承诺聿王子复兴歧兰国之後定瀛自愿成为属国,并献上我定瀛丰富的矿产资源,绝无二心。」
凌烨姬冷漠的拂开了姚映蝶的手,她的心中,并没有宽容二字,所以她不会放过姚楚云:「成为属国就无二心?你要不要回去问问姚楚云,他曾对我说过什麽?他说成为歧兰属国只是第一步,他有军队,可为我攻下歧兰,让我成为歧兰最有地位的女人。」
「现在的他不同了,定瀛的军队敌不过复军正节节败退,二哥他失去斗志了。」
「扶她起来,我不想见她这模样。」凌烨姬命令着,立刻有几个兵士上前拉起了姚映蝶。
但姚映蝶只是推开了那些兵士,又往凌烨姬奔去,这回更是紧紧的扣住了她的手,不让她离开:「烨儿……」
「姚映蝶,我不为难你,你回定瀛去吧!劝你的父王及二哥投降,那麽……或许王子可能饶了你及你母后。」
「那我父王及二哥呢?」
「姚映蝶,你是不是还没看清我们之间立场的不同?这是战争。」
姚映蝶此时的眸中只有绝望,而绝望之中,更带一抹决心:「我知道……早在当时决定选择定瀛公主的立场而不是你的朋友的立场时,我就知道了。」
凌烨姬由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异状,凌烨姬抬起头,正见姚映蝶眼中一抹悲伤至极的无奈,她暗叫一声不妙,下一瞬,姚映蝶袖里现芒,一把短匕滑至手中,便立刻抵在了凌烨姬的喉前。
「王子妃!」巧巧受惊,立刻喊叫出声,想扑上前却被姚映蝶喝了住。
「别过来!」
巧巧被吓住了步伐,而在此同时,姚映蝶的左右侍同样暗器出手,划开了身後兵士的喉咙,夺下了他们手中的剑。
「你带着王子妃连贺阳山都下不了,莫说逃回定瀛了。」赵黎桂虽冷静沉着,但主子的性命在别人手里,还是有一丝不容易发现的慌乱显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这一回来此我们下定了决心,不畏多少的牺牲,只要能把凌烨姬带进定瀛地界,便有援军。」姚映蝶与她的左右侍背靠着背,架着凌烨姬缓缓退出主帐,见王子妃被人挟持,众人皆围了上来。
「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我还想着你徒劳来这一趟为了什麽?」
姚映蝶眼见越来越多人包围,喝斥:「你们还想要凌烨姬的命,就别再往前。」
凌烨姬没肯依从,倔强的停住了步伐:「你们放心攻过来,她们不是来找死的,是来绑我去威胁王子的,所以不会杀了我。」
「你……」姚映蝶更紧的抵住凌烨姬喉前的匕,直至压出了一道血痕:「你们尽管试试,用凌烨姬的命抵我们的命,你们觉得谁冤呢?」
「那我要问问你,你觉得谁冤呢?我们四人死在这里,但王子知道了我死於非命,你的父王及二哥还是得死,甚至会被愤怒的王子给凌迟处死,而你及你母后本来或许有可能逃过此难的,结果也得赔命,你觉得谁冤?」
「住口!你或许肯为了聿亟琌的江山牺牲,我倒要看看他们敢不敢让你牺牲!」
「我敢!」众兵士的身後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回应,下一瞬,一名女子便持剑冲入了战圈,左右侍连忙拔剑相应,却战得吃力。
凌烨姬看见那冲入战圈的女子,是采湮。她还没机会震惊采湮竟有习武时,就发现了采湮的眼中,真的对她的性命没有一丝顾虑。
「采湮姑娘……」
「我对你可没有心疼!尤其在你验了血之後。」
凌烨姬终於意会了,采湮是担心谈役锋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献血救她,所以采湮要搏这一回,搏得过搏不过,对她来说都没有损失。
眼见逐渐有兵士动摇,也要往姚映蝶攻来时,苗琴裟上前拦了住,却知道公主再不逃便永远也逃不了了:「公主,快走!我们在定瀛就说好的,不轻易牺牲,但必须牺牲时绝不犹豫。」
在贺阳寨主帐前,杀意充斥四周,凌烨姬趁姚映蝶失神时,扣住了她持匕的手,一扭手让匕首脱离了姚映蝶的掌握,落至了地上,凌烨姬本要上前拾起,但打斗引起的烟尘弥漫,让凌烨姬不住的猛咳起来,姚映蝶这才回了神,迅速的捡起了匕首,又制住了她:「我险些忘了,你曾习武。」
「姚映蝶,你逃不了的。」
「我们便试试吧!反正也是死,我可以一搏逃出生天的微小机会。」
在搏斗的烟尘之中,剑光流窜,但两个身影却缓缓的退出了战圈,赵黎桂跟随而出,不敢妄动,只是那双凌厉的眼神盯视住了仇敌,全身泛着杀气凛对。
姚映蝶渐渐退出了寨门口,几匹传讯兵用的马儿就栓在那里,此时,战圈里传来苗琴裟的一声惊叫:「伶珑!啊!」
这声呼喊让姚映蝶浑身一震,她没有时间为战圈里的那两个亦是友、亦是护卫的人担心,她硬逼着凌烨姬上马,自己也立刻跃上马。
「老寨主,请告诉王子,他的平安符一直陪着我,我会没事的。」凌烨姬话中有话,希望赵黎桂能对她的动作起了注意。
赵黎桂看着凌烨姬的手拍了拍系在腰间的珠宝佩饰,拢起眉头深思:「王子妃……」
「记得一定要告诉他……」
姚映蝶一夹马腹,便驾着马奔逃而去,虽未完全逃离战圈,但却仍不放心的回望,在那烟尘中,她看见了苗琴裟及冯伶珑浑身浴血仍奋勇为她断後,本是同命赴战,如今她却放下她们面对仇敌独自逃去,渐远的那方剑光凛凛、杀气腾腾,而姚映蝶的泪,亦已潸潸。
「你用她们的命换了我,可值得?」凌烨姬放弃了逃脱的打算,只是拉起斗篷帽,戴上覆面纱,以确保自己不会被烟尘所染,才如此问。
姚映蝶看着她如此适然,难抑心中一阵阵的不祥感,为什麽她觉得凌烨姬好似甘愿被她绑架一般……
「能救我的国家、我的父王母后、我的二哥,她们甘愿牺牲。」
「是啊!这就是我说的,每个人都各有立场啊!」
贺阳寨寨门的烟尘逐渐散去,黄土地上漫开了大片血泊,两名忠心的护卫魂断异乡,她们的脸上没有一丝後悔,临死前只祈愿自己的牺牲,真能为自己自小生长的国家、为自己的主子,谋得一线生机。
#在乱世,没有谁错谁对,有的只是立场问题,一切结果只得「成王败寇」四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