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今天的第7个。』
夜晚的wondering内，轻柔爵士乐配上昏暗的灯光，空气弥漫酒精的
淡淡香气，让人沉醉。
「每天的！每天都这样，我已经没有自尊了．．．．．．」
身旁的女孩泣诉着。不对，是妇人。
「真是辛苦你了。」
对方作势要倾过来，北川手脚很快，在对方任意妄为之前扶好她。
「哎呀，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啊小狼，明天他会早到家，我後
天再来!」
贵妇拎起香奈儿的初代皮夹，依依不舍的离去。
男人确认妇人没有回头後，呼的直瘫下来。
「．．．．．．终於可以下班了。」
好险星野女士有习惯给小费，北川才没多几句怨言，但他不是很喜欢
「小狼」这个称呼。
北川不懂，他明明就长不怎麽出色，但还是常常被客人点名。原本以
为只要负责纯聊天的工作内容，不知何时已经变成要应付异性的某些需求，
像是接吻。
01．2
罪魁祸首是个正在吃日清泡面的女人，北川光子。虽然说是自己一时
兴起要弟弟去试试看，光子的内心依然有点担心—担心弟弟哪天会带男人
回来。其实自己不排斥同性恋，但要是那天真的到来，光子很确定自己会
当场愣住。
「要吃吗？」光子抬头问道。
「不了。星野夫人叫了一堆高级货，到最後一口也没动，店长说倒掉
太浪费，让我处里掉。」光彦拉拉领口。每天都憋成这样，光彦觉得自己
迟早会呼吸困难然後猝死。
看在姐姐眼里，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可以让学妹们神魂颠倒。光彦的
身高是一般日本男人的身高，但他有一种能吸引人的魅力，光彦的一举一
动散发温柔细腻的气息，能疗癒人心，所以自己才推荐弟弟去做「能帮助
人」的工作。
但不知道为什麽，弟弟却成了牛郎。
「那柳橙汁？」光子摇摇手中的玻璃杯。光彦回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接了对方手中的杯子。
「她点了什麽？龙虾？」光子喝完纸碗中的汤。今天的是海鲜口味，嗯，调味还不差。
「鱼子酱佐红酒蟹味棒，Sandy的新作品。」拜爱妻成命的爸爸，光彦从小接受「要体贴女性」的教育，他接过姐姐递过来的碗，走向小厨房。
「谢谢罗。」光子望着可靠弟弟的背影，想起弟弟成为牛郎的第一天。
01．3
除了弟弟的事外，光子只记得那天很忙。
训练新人、学妹漏接订单、外送遇上车祸、饮料比例调错．．．．．．一度怀疑老天爷是不是把「今天」的比例调错了。不开心的光子决定打电话给男朋友抱怨，趁机约他出来兜风。
「？」正当光子打开手机时，弟弟拨来电话。
「喂喂怎麽了吗？」
『姐，可以来救我吗？』
从国中开始，光子就跟着学校里面的「顶尖人物」混，认识光彦的人都知道他姐姐来头不小，怎麽可能对光彦出手？
「你在哪里？」姐姐急促而紧张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光彦如实回答：『大目通上的wondering。』
大目通？那里可是红灯区啊！光彦，你没搞错吧？
「没有，姐姐你快点来吧，拜托了。」然後电话就被切断了。
光子先是喃喃责备了光彦几声，随後冲回家拿出三年没用的电机棒，以差点闯红灯的速度往大目通去。
光子还记得门被自己踹下来的那一瞬间。
「光彦！」
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但这种场合光子不是第一次处理了。酒保走了出来，口气意外平淡的说：「小姐，今天北川已经有人预约罗，如果需要他的服务，这边可以登记。」
「不要再骗了，我好歹也是圈内人，我没有叫警察，所以快把光彦交出来！」
酒保的态度依然平缓，「虽然我不清楚您在说什麽，但您如果急着要找北川，我帮您叫他出来。」然後就迳自走向店内深处。
随後，北川跟在酒保後面走了出来，弟弟先是转身跟酒保说了几句後便将自己带出店外。
「姐，谢谢你。不过下次可以不用那麽夸张啦。而且你说的好像我被绑架一样。」
「嗯？所以你没有被做什麽事吗？」
「没有。」
光子松了一口气，「好险你没事。那你为什麽要说好像发生了什麽事一样啊！」
弟弟看了看後方，小心翼翼说道：「今天来了一个客人，不知道为什麽一进来就指名要我陪，一直塞小费给我，还说她今天要住在店里，要我陪她一个晚上．．．．．．」
我怎麽可能陪她一个晚上呀，今天还只是我第一次上班而已。弟弟满脸委屈。
「那，我现在带你走？」
光彦停顿了一下。「我去跟Sandy说一声。」
「嗯。」
回程的路上，姐姐果然还是问了。
「光彦，我把我银行帐户的密码给你吧。」
「姐姐，我没有缺钱。」
「那不然，你被递卫生纸包吗？」
听还有在圈内混的好闺蜜说，现在有些特种行业的店家藉着在路上免费发送卫生纸包来招揽生意，顺便寻找新员工。
「没有。不是姐姐你告诉我要去做能帮助别人的工作吗？我就去问谷歌大神，跳出来的第一则结果就是wondering的应徵广告。我後来有问过你，你说可以去试试的．．．．．．」
就是那时候吗！那天下午光子好不容易可以休下午班，在家里呼呼大睡时被弟弟挖起来，问了什麽可不可以去的问题，光子心想都成年了还有哪里不能去吗，便随口答应了。
叹了口气後，光子叮咛下次光彦挑工作的时候要和自己一起，以免下次自己可能要搭飞机去月球救「不知道怎麽回地球」的弟弟。
回到房间，光彦打开笔记本。他有个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的秘密。这本笔记本是用来纪录有关他的工作：应付女人的吻。
『今天总共收集了7个。』人工合成蜜糖，口红，薄荷。最近的变化越来越小了。这不是什麽特别的癖好，光彦只是将今天纪录下来而已。
现在的女性似乎越来越喜欢涂口红了呢。听前辈说，从前的女生上牛郎店都是素颜，不带一抹胭脂，那时的尺度不像现在「那麽大」，能得到异性的吻算的上是最大的业绩。而现在自己送上的「真心」则像是可以随意抛弃的废报纸，没有任何价值可言。
02．1
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一尘不染的嘴唇了呢，昨天的光彦是这麽想的。
太阳即将滑落天空的下午，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上门点了自己服务她。
「你好，我是北川。请问是需要聊聊天？还是．．．．．．？」
「不好意思，我可以先要一杯柠檬沙瓦吗？」小女子低声说道。她穿着深夜黑的连帽大衣，微翘的短发发尾露出帽子外，看不到她的脸。
「可以的。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跟酒保说。」
北川走出小房间。虽然这不是第一次碰到情绪看起来这麽低落的客人，但在自己的印象中，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这个年纪的客人了—这个女生看起来才20岁出头。
桌上摆着高脚杯跟装着热可可的马克杯。
正当北川决定说点什麽以舒缓气氛时，身旁的女孩说话了。
「抱歉，刚刚没有自我介绍，我是佐仓。这是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所以有不合常理的举止还请见谅，呃，现在是．．．．．．我先说说我的故事？」
原来是第一次来啊。「嗯，也可以呀。」北川给身旁的女孩一个微笑，希望能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会来这边的原因，其实很单纯。我被男朋友甩了，原因是他想跟我更进一步，但我看不懂他的暗示。一直以来我都被身旁的人嫌过於单纯，这次居然还因为这种原因被甩，真是太可笑了．．．．．．」佐仓边说边脱下自己的连衣帽：「闺蜜说大目通上有间牛郎店，劝我去找个男人谈谈看。於是我就来了。」
这时我才真正看清楚她的脸。确实是个大学生，淡淡的粉底，嘴唇很乾净，没有口红或任何护唇膏的踪迹。单眼皮的眼睛闪着充满年轻人对未来的希望，微翘的短发修饰女孩可能有点在意的圆润小脸。
「原来是这样啊。」其实自己能不能真正帮助到她，北川自己也不确定。总之先按照老样子来吧。
「佐仓小姐现在是大学生吗?」
「嗯，我现在大一。啊，叫我苹果就好。」佐仓小姐笑着说道。「苹果」这昵称的由来除了是因为她来自青森之外，佐仓小姐的名字「璃」跟苹果的汉字「林檎」的「檎」有点像。
「苹果小姐专攻什麽呢？」
「哲学。」女孩苦笑道：「本来想说如果把哲学读通了，也许就不会被说太单纯而不懂人心了，不过好像越读越不懂了呢。」然後又喝了一口沙瓦。
可爱的苹果小姐提前了15分钟离开，她说她突然想去书店买本书。
「那麽，我先走啦！」
「嗯，路上小心喔。」
苹果小姐看着我愣了几秒。「那个，北川先生，可以请你闭上眼睛吗？」
嗯？怎麽了吗？虽然这麽想，我还是闭上了眼。几秒後，我的嘴唇被覆上了一个甜甜的物体。
好像吻着苹果的鲜红表皮，淡淡的苹果香弥漫。物体离开後，我睁开眼睛。
眼前的女孩有点脸红。
「推荐我来的闺蜜说，对方服务完你後，你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我问她说要怎麽谢？她说要、要．．．．．．」
女孩支吾其词，我笑了。这颗苹果果然很单纯。
「其实没有这项规定啦，不过，谢谢你。」
我把食指轻贴上嘴唇，女孩的脸再度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苹果。
送女孩出去後，Sandy把我的马克杯装满可可。
「我的菜。」Sandy给予我的客人简单的评语。大波浪的棕色卷发称着耳上的银色行星耳环，不说没有人会看得出来Sandy的性向—她是双性恋者。
「抱歉，我不能出卖她的恋爱状况。」我笑着回覆她：「你可以叫她Apple。」
「Apple？」Sandy语调上扬。她手中高脚杯里装着气泡水。
「喔对了，刚刚又有一个女孩指名你。」她的嘴角上扬着不正常的弧度。「最近有接通告？」
「才没有。」我故作生气道。
「她预约了你明天下午的时段，到4：59。」
02．2
人说「祸不单行」，好像蛮有道理的。不过连续两天都遇到「出水芙蓉系」的女人应该不算是坏事吧。
准时上班的我被带到最里面的包厢，这代表两个可能：这个女人很有钱，或者这个女人大有来头。「你好。」这个脸庞有种熟悉的感觉，她好像是现在小有名气的演员。眼前的异性自我介绍，她说她叫朔。
「您好，朔小姐。」我仔细看了看她的脸，是个充满职场力的女子。「请问今天需要什麽服务吗？」
「虽然这麽说有点无礼，」她停顿了一下，然後说：「但希望北川先生能借我您的嘴唇。」这位朔小姐年纪看起来不比我小，但却对我使用了敬语。大概是工作环境的影响吧。
「我最近接演一部电影，过程需要拍摄吻戏，但我没有太多接吻的经验，希望北川先生能助我一臂之力。」
「我个人是没问题。但是有个问题要先确认。朔小姐来的时候有告知经纪人吗？」
「没问题的。我的经纪人是柜台那位小姐的表姐，他们已经谈过了。」她见我很担心的样子，微微皱着眉毛说：「不用担心，我是坐私家车来的，应该是没有媒体知道这件事。」
「那就好。」要是让wondering扯上什麽问题我可负担不起。
容貌近三十的女子从身旁的小包包拿出护唇膏并涂上。「那麽我们开始吧。」
物体覆上物体，那是个没有任何感情的吻。我感受得到她的体温和不娇柔、不做作的气势，不愧是当红演员。
两人抽离後，我藉口要去再拿一杯热可可离开了包厢。我不是害羞，而是惊讶。那个女人的唇对我而言是新的世界。我从来没有碰过女人的唇不是植物或食物的味道。
「不好意思久等了。」北川走进包厢，手中拿着的是新的热可可，但是加了小棉花糖。当北川需要思考事情的时候他需要多一点的糖分。
只需要确认的是，朔小姐刚刚涂的护唇膏。
「那个，可以请问刚刚朔小姐涂的护唇膏是哪个牌子的吗？」北川解释是要买给姐姐的生日礼物，但其实只是个幌子。
「masonry，starsky系列的产品。不过我买的这款没有颜色也没有味道。」
没有味道吗？那就能合理推断是朔小姐嘴唇本身的味道了。那还真是个特别的味道：
纸张。
「我差不多要走了。」朔小姐看了看手表，然後将杯中剩余的黑醋栗调酒饮尽。
「今天谢谢你，北川先生。然後帮我跟酒保说，这个很好喝。」
我送她出店门。看着她的背影，我没来由的觉得这个女人的吻应该比较适合黑醋栗。
搭车回家的路上，我翻开笔记本。昨天的日期旁写着苹果小姐的「苹果」，我在今天的位置上笔记「纸张」跟早上例行的「薄荷」。
那个背影在北川的记忆中充满了黑醋栗的颜色。或许也因为那是记忆，像是开启了属於自己的滤镜，已经跟真实的背影有了些许的差异。
「她应该不会再光临了吧。」北川如此想着。
03
「Apple没说她什麽时候要来吗？」Sandy望向北川问道。距离上次苹果女孩的光临，已经又过了半个月。
「我又没有跟她联络，我怎麽知道。」
北川拿起叉子叉向盘子里的茗荷，沾着巴萨米克醋细细品嚐。他微微皱了眉头，茗荷似乎跟巴萨米克醋合不来，也许盘子里的莲藕片会比较合适也说不定。北川抱持着这个心态再度叉向莲藕片。
「可是我有预感她会再来。下次她来了的时候你们坐在吧台吧。先当朋友应该不难。」茗荷不对吗？Sandy看着我喃喃说道。
「好哇。」莲藕片比较适合，北川用肯定的眼神回覆她，Sandy点了个头。她无意识地望向窗外，像是看见了什麽般眼睛一亮。
「北川，你可要说到做到喔。」
「她来了？」北川转身，门正好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进入北川的视线范围内。
「北川先生！」女孩开心的向自己招手。
「这个是给北川先生的。」
眼前的女孩给自己一个用牛皮纸包裹的长方形物体，就厚度来说接近书本。
「谢谢北川先生上次帮的忙。我这几天想了很多，精神也恢复了！」女孩接过Sandy递来的苹果汁，用吸管深深吸了一口。
「本来想说今天突然过来北川先生会不会不在？不过看来是我多虑了呢。」这个苹果汁好好喝！女孩的眼神如此说着。
「我每天都在喔。」北川笑着说。不知道为什麽，苹果女孩在的时候，自己就会开启少见的「牛郎模式」，口气也不由自主的亲和起来。
一旁的Sandy当然没有漏看女孩眼中的夸奖，嘴角上扬的跟女孩介绍这款为了她的到来而调配的新品：「把冰块打碎後混入果汁中，再加一点薄荷跟柠檬片就能提升果汁的鲜明度。」
「姐姐好厉害！请问怎麽称呼？」
「叫我Sandy就好。」Sandy笑着回答女孩。
「Sandy！」女孩细细地咀嚼这个字：「真是个有个性的名字，很适合姐姐呢！啊，我都还没自我介绍，我是佐仓，叫我苹果就好。」
「我听北川说过了，叫你Apple可以吗？」
两人的对话在北川耳边逐渐发酵着，北川心想这次Sandy搞不好能成功找到幸福，不由得在心中祝福她。
傍晚的电车一路摇摇晃晃的把北川送回家，站在玄关就闻到熟悉的泡面味，今天应该又是日清的U.F.O.口味吧？
「回来啦。」
「Sandy又挖掘新的对象了。」我笑着用像是叙述女儿找到男朋友的口吻跟姐姐提起这件事。
「喔？我也很久没去看她了呢。这次又是哪款的女生？？」她吸着面条问。自从那次的破门事件後姐姐跟Sandy就熟了起来，听说还会一起研究女人。
「苹果型，是个大学生。」我想起刚刚苹果小姐给的包裹，连忙从包包里拿出来。
「喔～光彦，终於找到女朋友了吗？」姐姐以调侃的口吻看向包裹。
「才不是，是苹果小姐送的。」我拆开包装，是本名叫「四月吹的风」的小说，还有一封画着苹果插画的小卡片。
「该不会是情书吧！」姐姐夸张的反应道：「我要跟Sandy报备，说北川要跟她抢人！」
「不可能啦，苹果小姐不是我的菜。」自己对苹果小姐莫名温柔的画面突然出现在脑海中。我抱着一股不知是心虚还是不确定的感觉认真的告诉自己，应该不会不小心爱上她吧？
苹果小姐手写的卡片里画着很多涂鸦。北川把卡片收进床下的收纳盒，像是要向自己宣示什麽似的。
04
滑开通话纪录，璃刚刚打来的电话北川没接到，但他知道璃不会抱怨这件事。身为女友，体谅男友工作时不能接电话是正常的。
「到现在我还是无法相信，Apple居然不是选择我。」Sandy老样子的把热可可放上吧台。
「毕竟人家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跟女性谈恋爱啊。」北川浅浅的回答道：「而且这都是上个月的事了，你怎麽还耿耿於怀啊。」
「那当然，Apple是个很优质的女孩。如果你不好好对待人家，小心明天她就是我的人了。」虽然口中这麽说，但Sandy是个很纯情的女人。
当时告诉Sandy我和璃在一起的人也是璃，但她的脸上却找不到一丝忧伤，我很清楚那是善意的伪装。
「恭喜你啊，北川。」
下班後，我被Sandy叫到小包厢里，璃前脚才刚走。
「谢谢。抱歉Sandy，我．．．．．．」
「不要说对不起这种话。」Sandy打断我的话，喝了口气泡水。杯子里的气泡缓缓上升，今天的气泡水似乎加了其他饮品，颜色有些沉重。
「是Apple选了你，我不能说什麽。反正我已经习惯祝福别人了。」我知道Sandy的过往，被抛弃、被遗弃，发现最真实的自己後鼓起勇气追求新的生活，再被拒绝，被留下。Sandy要求不高，却找不到「幸福」二字最正确的写法。
我没有阻止Sandy的自白。她还是需要一些出口的。抬起头，她的脸上有熟悉的苦笑。难道，她早就习惯这个表情了吗？
「不用担心我，北川。我早就知道她喜欢上你了，就在她第一次来的那天，她要离开的那个时候。那时Apple的表情就是『被救赎』的完美诠释。」Sandy轻描淡写的说着：「很幸运也很痛苦的是，我就是在那一秒爱上她的。」
「那你为什麽要告诉我你喜欢她？明明我就是你的情敌．．．．．．」我看着她的高脚杯，我忽然发现一件事，她的气泡水里加了酒。Sandy说过，她不大能喝酒，酒精是她的恶梦，而她喜欢在忧伤时帮自己雪上加霜。
女子只是笑。「一直以来，我的付出总是被忽略，我不能告诉对方，更何况是告诉我的情敌。但北川，你是我的朋友，我并没有把你当敌人看。」
Sandy说过的话在我脑中重复播放。是我救了璃？这个问题在我心中回荡着。璃对拥有特殊职业的自己是真心的，还是其实她只是在「报恩」？
「喂？是光彦吗？」电话的另一头女孩语调雀跃的说着：「我等等可以过去吗？我做了饼乾想分给大家！」尝试做手工饼乾是心理科的老师在课堂中分享的新方法，可以让心灵沉淀！璃曾经如此说过。
「嗯，你打烊後再过来吧。」
那晚，吧台上的热可可放到冷了，北川一直等待的人才出现。不是女孩，取而代之的是身穿警察制服的男人。
「你认识佐仓璃吧？请跟我们走一趟。」
05．1
「又一件无法接受的事情了。」我没回答，只是猛喝酒。是不是有句话说，失去了才懂的珍惜？但如果这个状况建立在一个不确定的恋情上，当局者要怎麽确认这段关系需不需要被珍惜？
上万个头绪在我脑中，理不清。有个突然鲜明的画面播放，那是和璃一起拥有的所有回忆。
北川在少女写来的信尾发现她留下的电话号码。那天晚上北川将苹果小姐加为好友後，少女立刻就跟北川坦白自己对他的心情。但碍於自己的工作，加上自己目前对她没有任何的想法，北川委婉的拒绝了女孩。
「那我之後还能去wondering找你聊天吗？」女孩捎来的讯息让北川愣了一下，但想到Sandy对女孩还抱着期待，北川便答应了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女孩留下的讯息，北川不知不觉开始期待看到熟悉的身影推开wondering的门。想知道女孩在干嘛？怎麽还没来？是在忙着做报告吗？还是跟朋友出去玩了呢？北川不想传讯息问少女这些问题，也不敢问少女。他想保留自己最後的形象。
望着笔记本上两个礼拜前的纪录，那天遇见的苹果嘴唇好像越发如梦似幻，唯有看见自己的好友清单中女孩的名字，北川才不会误以为那一切只是自己梦中的情节。自从遇见那与众不同的苹果甜唇，没有变化的日子和唇上香气让北川感到无趣。
是女孩欲情故纵的小心机，还是纯粹只是没时间过来？回神时，北川才发现自己原来很在意那颗好久不见的苹果。
总算等到女孩再度光临的那天。北川不由自主的上前接待她，但女孩的口气让北川有了底。这个苹果又受伤了。
北川知道女孩需要一点酒精，於是帮她要了一杯沙瓦。走回包厢，女孩第一次光临的那天好像又上演，北川安静的等待女孩开口。
苹果小姐抽了抽鼻子。她刚刚好像哭过，我如此想着时，女孩终於说话了：「北川先生，抱歉，又是心情低落的时候来找你了。」
「没关系，不要紧的。」好想好好照顾她。北川突然发现这个想法其实存在在心底很久了。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
「要哭就哭吧，不要顾忌我。」我鼓起勇气，第一次主动把客人抱进怀里。但她对我而言已经不再是客人了，她是我想要保护的对象。
女孩在怀里大哭特哭，我递了张卫生纸给她。
「苹果小姐，不知道现在问你会不会太晚，」我只知道，我保护她。「让我当你的医生好吗？」
女生看着我一脸惊讶：「你看了那本书？」
「当然。『我亲爱的苹果，四月的风很大，不要待在外头了，进来我怀里吧。』」那是「四月吹的风」书中男主角向自己心爱的苹果娃娃说的话，我第一次看就爱上。
女孩只是点头，一行透明的泪又留下。
我们接吻，苹果浓厚、香甜的香气和我的血液融合在一起，我彻底爱上这种不可言喻的气息。
是啊，我爱上了。原来我早就深陷其中，只是我没发现，能好好疼惜、想好好照顾一个人是如此美好。
05．2
璃死後，我才发现我对她一无所知。
姐姐请圈内人打听到璃的住处，我小心翼翼用她给我的钥匙踏进我从未触及的世界。
应该是我的错觉，房间里还留有淡淡的苹果派香气，地板很乾净，墙上贴着我和她第一张，也是最後一张的合照。角落堆的一本本烘培食谱贴满标签，我翻开其中一页，映入眼帘的是她说试做超过二十次才成功的蔓越莓酥饼。
『光彦说很好吃！一定要再做一次！』黄色便条纸上的可爱字迹令人心痛。放在食谱上头的是璃的日记本，我对照我的笔记本找到了女孩第一次遇见我的那天所写的日记。
『今天的天空好美！今天一定会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发生！果不其然，下午照着希子给的地址找到了wondering，我遇见了一个说不上帅，但让人很安心的男人。被小川甩了心情很差，但我相信这位牛郎先生一定可以帮助我。』
安心．．．．．．如果她这麽觉得，那一切就都值得了。
回到wondering，Sandy过问我去璃住处後的感想。
「她真的是个好女孩。」我下了这个结论。
「废话。」Sandy的伤很快就痊癒了。不是无情无义，是她已经习惯训练自己要迅速振作。「好啦，别太难过了。呐，你的可可。」接过杯子，我浅浅的喝了一口。可可越来越苦了。
「北川，你的客人来了。」回头看，黑醋栗女子站在门口。「北川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朔小姐。拍摄的如何了？」
「托您的福，一切顺利。」朔小姐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定决心说道：「我明天就要离开这了。导演的美国朋友看中我的演技，我要去美国拍电影了。」黑醋栗女子看起来却不怎麽开心：「北川先生，我有一个愿望，希望你可以再帮我一次。」
「尽管说吧，就当作是我的贺礼。」
「我希望，我可以再和你接吻一次。」
略微熟悉的感觉重现，我却感觉不到她嘴唇的特殊气味。我似乎明白了什麽。
「路上小心。」我送朔小姐出门。
「希望我们能再见面。」女子转身，低声的向我说了一句：「北川先生，你知道纸的用途吗？」
我还没回答，朔小姐就说了答案：「纸的用途是创造并回忆喔。」
那个女人的背影还是没有变，一样的黑，一样的神秘。她果然，还是适合纸。
即使失去了对唇的嗅觉，我好像还能闻到浅浅的苹果甜。望着笔记本，还有四分之一的空白页，朔小姐的话在我脑中想起。我决定将剩下的空白用我和璃的回忆填满。
那天下午，我认识了那颗苹果。她是个来自青森的心理系女孩，她说她叫佐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