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麽了?天宫呢?为何四周成了一片烈火地狱?莫非是幸芝的杰作?
是,定是她,她是奔着玉石俱焚去的,她要我们所有人替她陪葬。
伯重结出一层结界使我们免於火蚀,我在重重火焰中看到神族们一个个张开仙帐自保,但烈火猛烈,许多修为不高的小神仙抵挡不了凤凰业火而被烧成灰烬,哀号声此起彼落,巍巍天宫俨然成了残酷炼狱。
天帝下令以河伯及吉婴殿下为首的水族仙者施放水咒灭火,可惜效果不彰,凤凰业火的可怕之处便是无法以一般方法灭之。
「幸芝呢?快让她解除凤凰业火啊。」幸芝再疯狂,难道连曾经的同伴也不顾了吗?
「她死了。」伯重面色沉重,「她以性命为代价布下这烈焰阵,如今要解这阵法是不可能了,她的执念越强、这阵法就越强大。」
「朱华殿下,对了,朱华殿下呢?她是凤凰之首,一定有办法的。」
「她若有办法,怎会毫无动作?」息吹望向一处高地,朱华殿下没有任何仙帐保护,静静在火中孤单站着,那失落的神情让人看了很是心疼,事态至此,她应是最难受的人了。
「凤凰成天纵火,却不擅长灭火,那些水族神仙怕也没本事浇灭这怨念强大的凤凰业火。」堇青摇着扇子道:「可笑啊,我们与神族斗了这麽多年,今日他们却毁在自己人手里。」
我懂堇青的话中涵义,若是这业火不灭,莫说整座天宫,兴许天界都将陷入火海,神族也就随之倾倒了。
身为妖族,我衷心期盼有一日妖族能立於不败之地、凌驾於神族之上,但绝不是用这等方式达成。
伯重的结界很稳固,在其内我们安全无虞,可在那之外的惨烈怵目惊心,一个一个生灵被大火吞食、化为灰烬,谁能不动恻隐之心?我自认不是良善者,双手也早已沾血,而面对眼前景象,我无法无动於衷。
「河伯曾经说过从前朱华殿下闹脾气火烧微风河畔,是水神灭了凤凰业火、重建微风河畔。」
息吹拉住我的肩,担忧问道:「你想做什麽?」
「我是水神转世、身上又有她的力量,或许我能一试。」
「这是天界神族的灾祸,与我族何干?」
「天界若毁了,难道我们能安然无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神族乱了,妖族如何安生?唯有三界各族势力平衡,才是真正长安,息吹并非不明白这道理,不过操心我罢了。
「你身上有伤,水神渡你的法力有限,成功的可能太低,何必冒险?」
我看着一片火海、下定决心,「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一试。」
息吹负手思虑片刻,堇青、伯重在边上不敢多言,我们都很清楚这回是否插手相助天宫对妖族的未来影响巨大,孰好孰坏难以说准,这是一场豪赌。
「非救不可?」
「是。」
他轻笑,道:「你真是会给我找麻烦。」
「我这麻烦是你心甘情愿带回家的,你得受着。」
「好,我受着。」
息吹看准了大殿下所在,操纵树藤将我的雨伞取了回来,息吹的树藤即使用了水咒保护,穿过火焰时也不免受损严重,可这把伞竟丝毫未损,不愧是水神之物。
我聚精会神观察四周水气,稀薄得可怜,我若要用水灭火,光靠这麽点水气可不成,不过远处的河伯与吉婴殿下倒是聚来不少水气,他们皆是一方水族的掌管者,自然有办法从他处搜罗水气,眼下得有他们相帮才行。
「伯重,你能把我送到河伯身旁吗?」
「交给我。」伯重信心十足。
息吹脱下他的黑色外袍披在单穿着中衣的我身上,又替我顺了顺面颊边凌乱的发丝,「尽力就好,切勿逞强。」
息吹忧愁的模样害我有了使坏的心思,不知是否因遭大难,我突然脸皮厚了许多,也不管堇青、伯重等人还在一旁,脚一蹬便在息吹唇上吻了一口,「等我回来。」
息吹因为惊讶而有些愣神,尚未待他回神,我已让伯重送我离开,伯重另外造了一个圆形结界将我包覆其中,结界如同气泡般飘在空中将我一路带往河伯所在之处。
河伯、吉婴殿下率众布水,却是杯水车薪,他们见我到来颇为吃惊,河伯难得露出慌张神情,问:「你来此做什麽?」
「我来帮忙。」
「你能帮什麽忙?赶紧避难去。」河伯忙着赶我走,完全不信任我的能力。
「让淼音试试吧,也许真的能行。」吉婴殿下对我就有信心多了。
「可是……。」
「河伯,我不是在徵求你的同意,我决定要做的事你阻拦不了。」我看了一眼周围火势与水气量,回头对他们说:「让水族部众召来更多水气,我要灭了这凤凰业火。」
「一只水母妖都使唤起神族了。」河伯竟然嘴角微微上扬,原来他也会笑呀。
「究竟是妖后张扬或是水神风范再现呢?」吉婴殿下拍拍河伯的背揶揄道。
都什麽时候了他们还有闲情逸致谈笑,我回说:「妖后也好、水神也好,名头罢了,该做的总要去做。」
我一跃飞至空中,按着心头、闭眼感受体内力量的流动,说实话我并无把握这股水神遗留的力量是否足以解除这场灾祸,我仅能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水神,再帮我一回吧,别让你珍视的一切毁在这业火之中。」
开伞、聚气、结印、念咒、施法,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顺畅地连我自己都感到意外,雨伞在我顶上悬浮自转、散发光辉,随着我的意识,天上天渐渐凝起层层乌云,天界的落雨虽不可以外力干扰、只得顺从天道而生,但要营造落雨之象仍是可行的。
我等待良久,终於等到河伯等人为我集来足够的水气,乌云也十分厚实,万事俱备,是时候让这片业火消失了。
当我双臂一张,天上天落下瓢泼大雨浇在一望无际的火海上,水与火激烈碰撞,热腾的蒸气满布眼前,幸芝以性命燃放的烈焰有了消退之色,但这远远不够,若不彻底将其消除,星星之火终会再次燎原。
雨水打在我身上淋得我浑身湿透,我向来不畏寒,此刻却感到由内而发的寒冷,胸口彷佛被大石猛然撞击,一大口血吐了出来,精气也似乎正快速从全身毛孔向外溢散,无力与疲乏如海啸袭来,我抬头瞥了雨伞一眼,它的光芒微弱许多,伞面出现了一道道破损,伞骨也有龟裂之势,我知道它的极限快到了,而我……亦是如此。
身体的疼痛让我有一瞬放弃的念头,後来又想,极限又如何,极限不正是用来突破的吗?多少高人便是一再突破自身极限才得以展翅高飞。
罢了,就拼搏一次吧,这一生我总是活在他人的羽翼下,也该轮到我来守护他们了。
我想起了戏台上那出白蛇传,有一幕说的是水淹金山寺,今日我就效仿效仿白娘子,来场水漫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