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川记得,第一次见她是在十岁那年,他随着师父受折花山庄庄主之邀而来。
身为师父唯一的嫡传弟子,他从小就是药王谷的小主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以说是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也不为过。
彼时刚满十岁的他,正是猫嫌狗弃的年纪,听闻折花山庄乃是当今武林一大门派,庄主更是武林一大高手,於是血气方刚的他便为一睹其风采,偷偷瞒着师父躲在马车後头,随着师父一路来到了折花山庄。
到了折花山庄的第一天,师父随着庄主进了书房议事去了,他便趁着机会在院中到处乱逛,原本想着运气好点的话,兴许能像话本上说的找到所谓的武功秘笈,继而称霸武林,成为第一个自药王谷出身的武林高手。
然而,白日梦没做成,倒是让他不小心迷了路,误闯进了一处隐密的小院中。
与其他院落不同,此处竟是种满了各色鲜花,角落里的一棵树上还系着个秋千,随着晚风轻拂,微微荡漾,弥漫着一院迷人花香。
然他自幼长在药王谷,於药味一向灵敏,怎会错过那花香之下散发的浓浓药味。於是他心中好奇,便走了进去,谁知他一走进去,便见到了一道纤细娇弱的身影映在了窗边,抬手掩唇,似在病中。
一旁的丫鬟站在窗边,捧着个药碗,殷殷劝道:「小姐,你不能不喝药呀!这药材可是庄主特意让人寻来的,你就喝一口,好不好?」
他看见她的身影闻言并未动作,又低低咳了几声,许是方才丫鬟的话触动了她,这才缓缓地伸手接过碗。
远远地,有风吹过耳畔,他似是隐隐约约听见她细碎的话声,低低的抱怨道:「喝了那麽多药,也不见好呀……」
那一刻,不知道为什麽,他的心便微微一酸,替她感到难过。
好奇怪啊,明明他没有见过她……
再之後,他知道她就是折花山庄庄主唯一的女儿--花凝雪,从小体弱多病,日日以药石将养着,庄主曾为爱女遍请四方名医,然看过的医者皆是束手无策,直言她活不过十六岁。庄主不忍女儿受苦,於是这才辗转透过关系结识师父,恳求师父为她治病。
师父是药王谷谷主,若说当今世上师父的医术堪称第二,那便没有人敢自称第一。药王谷更是百年流传下来的神秘组织,世代以行医为主,掌有各种不传之法,能治百病、解百毒,因此虽说药王谷武功不比其他门派,却能在武林中屹立多年。
他一直以出身药王谷为荣,也一直以为师父是无所不能的,直到……那一天,他偷偷听见师父与庄主的对话。
他亲眼看见,师父的脸色沉重,对着庄主摇了摇头,无奈道:「令嫒之病,乃是先天母体不足之症,以致周身血液逆行,恕在下无能为力啊。」
当时,他躲在房间外,听着师父的那一句话,脑中不知怎的就浮现出花凝雪单纯的笑容,心中却不知不觉地种下一颗名唤“倔强”的种子,师父说无能为力,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他为什麽要那麽容易放弃?莫非他这些年所学都喂给了狗?他没有师父就救不了她?
那他就不是柳川!
於是,自那一刻起,他就日日将自己关在藏书阁中,寻找能够救治花凝雪的法子,短短几年间,他翻遍了整座药王谷藏书阁的典籍,都没能发现有效的记载,然而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他在一本古籍里发现了一种极为罕见的草药--雪见草。
雪见草,能够治世间一切疾病,拥有珍希的疗效,却极为罕见,长於高山之巅,冰雪之崖,百年只生一株,一次只可活七天。
好不容易有了发现,他派遣各方搜集有关於雪见草的讯息,又过了几年,终於让他找到了下落,只是这草却长在了九奚山上,而这九奚山现今正是魔族的据地,魔族另在此境设下三十三重阵法,以防有心人进入。
於是他将此事告知花逸尘,原先是想让他带着一堆弟子过去,谁知他却告诉他,他要一个人去。
他自然知道要闯魔族之地事关重大,多次威胁吓阻,谁知他仍一意孤行,为怕魔族起疑,坚持一人前往。
他原想趁着此行带花凝雪出游,能够拖一拖他的决定,谁知……
到底是他疏忽,不该随着她玩闹,才一时不备令她掉入水中,提早引发病情。
若是时间能够倒流,他一定不会告诉花逸尘雪见草之事,一定不会让她摔下水中,一定不会……
可惜,时光不会回溯。
去年春恨却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