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路驶过都城,窗外的景色变化多端,日日都能见到不同的景象,夏雨冬雪,花开花落,高山流水,每路过一处,便是一个全然不同的体验。
在一个下雪天,马车来到了玉京城。
入冬的玉京,白雪皑皑,映着小桥楼阁,别有一番风味。
马车在桥边小筑前停下,花凝雪就着哥哥的手下了马车,映入眼帘的便是这麽一副景象,白雪似柳絮般纷纷洒落,本该在冬季结冰的河水却是意外地在屋後缓缓流淌着,院中种着一棵树,盛开的粉色花朵顺着柔软绦弱的枝条低垂,好似一帘粉色轻纱在风中轻舞。
那是花凝雪从未见过的树,却是那般漂亮。
花凝雪看得失神,怔怔地走上前去,伸手拉过一条花枝在鼻端轻嗅。
「这是什麽花呀?这般好看。」
花凝雪转过头,鬓边的垂珠步摇在耳畔荡起涟漪,她唇边的笑意盈盈,似误入凡尘的仙子。
「这是霜凝,是一种在冬季盛开的花,只应玉京有,传闻只要离了玉京的土,便会枯萎而死。」一道清越的声音传来,花凝雪转头看去,却是一个青衣男子提着药箱步了过来。
「你怎麽知道?」花凝雪怀疑地看着他。
男子见她不信,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没好气道:「我见过的奇珍异草可多了,哪像你孤陋寡闻。」
「哎呀,拿开你的手!」花凝雪语噎,偏偏又找不到语句来反驳他,只能没好气的伸手拍掉他戳着她额头的手。
一旁的花逸尘见他们两人一人一句,吵得不亦乐乎,并未上前制止,只是含着轻轻的笑,在一边观望。
他的目光看着眼前正与柳川斗嘴,面颊微红的花凝雪,他的妹妹。
不知道这样活泼的笑容,已经隔了多久不见了呢?
他唯一的妹妹,折花山庄的小姐,众人眼中的小公主,从小就身子孱弱,缠绵病榻,父亲曾为之延请天下名医却都苦无头绪,甚至有医者断言她活不过十六岁。
思及此,花逸尘的眸光一黯。
就是为了这一句恶梦般的话,犹如诅咒一般,折磨了他们一家人和妹妹花凝雪。
身为折花山庄最尊贵的小姐,她却不能像一个平凡的孩子一样长大,只能被隔在小小的屋里,迎接无尽的药石和寂寞。
花逸尘永远记得,他在那一个下雨的夜晚经过了花凝雪的院落,却看见她小小的身影在雨中旋转低廻,跳着他从未见过的舞,飞扬的衣袖在空中如羽翼般,彷佛她就要这样飞上去,飞出这个院子,飞出折花山庄,飞出这个囚禁她的牢笼。
「小雪,外面下这麽大的雨,你怎麽在这里淋雨,也不怕受寒?」忍住眼眶的酸涩,他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快步将伞挪了过去替她遮雨。
花凝雪抬头,看见是他,却什麽也没说,她只是很轻松、很幸福的看着他,然後缓缓地笑了开来,唤道:「哥。」
那瞬间,他几乎就明白了,她的寂寞,她的无力,明明还那样小的女孩,却要承受这麽多,心里突然就很痛很痛。
他轻声开口,问:「玩的开心吗?」
他看见花凝雪的眼在刹那亮了起来,犹如天上最亮的星,她点了点头,说道:「开心,我从来没有这麽开心。我觉得我就像一只鸟,飞啊飞,身体变得轻飘飘的,一路飞出了好远好远……」
「哥哥,你知道吗?」她顿了一顿,「我,其实……」
「我知道。」花逸尘轻声打断了她,「我,都知道的。所以,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医好你,你相信哥哥好不好?」
她看着他,眼睛里闪过很多很多的东西,最後却也只凝为她眼中的泪水。
他看见她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後他便在那一刻暗暗在心里发了誓,他一定会想办法治好她,让她能活过十六岁生辰,再带她去云游四海,看尽世间风华。
她不能像一般的女孩一样长大,他却要她能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这个执念从那一刻便注定了,为了守护她的一个笑容,他倾尽所有,费尽了这一生。
直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