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琉璃 — 第十九章 血月

一褐衣男子独自来到松涛啸。墨怀谷见到故人来访心中甚喜。

黄千叶返回夜耀川途中已耳闻墨书华的惊人之举,不明白黄莹为何仍逗留松涛啸迟迟不归,顺路前来带回她。

他们边走边谈来到演武场。黄千叶见一黄衫女子站在场边,双眼凝望着场上,随她目光望去,男子身手矫捷,仪表堂堂。走近,出声喊道:「莹儿。」

黄莹侧过脸,微微抬眸,「大哥,墨教主。」顿时,羞得不知该如何面对黄千叶投来的目光。

黄千叶眼神略带责备,好像在说,一个黄花大闺女,光天化日之下竟直盯着陌生男子瞧,一点也不害臊,夜耀川的脸不知该往哪儿摆?又看了场上的白衣少年一眼,然後无奈地摇摇头道:「藏文兄见笑了!」

「千叶兄此言差已,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如郎有情妹有意,不失为美事一桩。」

墨藏文唤来暂时歇息的赵应雪。他疾行而来,打躬作揖,然後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黄莹见状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上,娇怯地说:「公子请用。」

赵应雪难为情地接过,发现有数面之缘的黄千叶也目不转睛直盯着他瞧,缓声道:「黄大哥,许久不见。」

黄千叶点点头,快人快语,单刀直入,「赵公子觉得舍妹如何?」

闻语,赵应雪羞赧之情化成一面红,一时语塞,稍後缓过心神,沉道:「黄姑娘很好……此等大事,我还须徵得长辈同意。」

黄千叶侧目看着头低得不能再低的黄莹,颔首道:「当然,那我们就静候佳音。」

墨藏文见天色不早,邀请黄千叶留宿一宿。晚间,二人饮酒畅言,相谈甚欢。众人许久未闻墨藏文如此畅怀大笑,心情轻松不少,这阵子大伙有好日过了。

翌日。送走最後一位娇客,松涛啸逐渐恢复往常平静,要说宁静——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感到窒息,宁可闹腾些,转移全教上上下下忐忑不安的心。

很快,令人闻风丧胆的「血月」即将登场。全教每个人无不加紧操练,以防不肖之徒前来作乱。

初雪,倏忽来访,松涛啸蒙上一层雪白。

「血月」日渐逼近,十根手指数来绰绰有余。冷清肃杀之气充斥松涛啸。教内还笑得出来的非石寒峭莫属。

是夜,天寒地冻,夜黑风高,一轮皎洁的明月,由黑白相间的树稍冉冉升起。

全教的门生、长老,镇守在外院、内院,个个神态紧张,表情严肃,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松懈。

巨大明亮的望月已高挂在夜空中。子时已至,墨书华御剑飞升。

石寒峭遥望凝伫於天际的墨书华,想起赵应雪的耳提面命:「不想祭司大人受伤,你就安分些。」只能遵循指示,乖乖地待在祭坛上,不敢轻举妄动。

洁白的月,逐渐染上血色。松涛啸的结界,随着血色漫开逐渐消退。

一轮硕大的、血红的月亮,高悬中央,俯视众生,空气在它倾泻的「血光」中颤抖。血光映照,雪白大地染上暗红,狼嚎四起,红色的光幽幽穿透山林,动物们躁动难安,好似有什麽魔物妖气缓缓地朝结界消逝的松涛啸逼近。

墨书华使出「锁天」,将全部灵力灌注,把内外院笼罩其中。众人隐约感到一股微暖的灵力在外围流转,松涛啸蒙上一层薄纱,登时,众人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毫无异状的度过了第一个时辰。

石寒峭伫立良久,黑亮的斗篷上撒落些微雪花,他轻轻抖落,伸展筋骨,在祭坛周围绕圈徘徊。身在松涛啸中心的他,并未察觉任何异状。

墨书华隐约感到一波恶意的灵力袭击锁天,泛起一阵微乎其微的波澜。

稍後,一波又一波的攻击不断撞击锁天,墨书华定气宁神,无所畏惧。本是黑森森的夜空,转瞬间,多了重重叠叠的身影。

夜翔族御枭而来。石寒峭举头遥望,乌黑绣金的斗篷在夜色翻飞,金光闪烁,好似一道道炽焰划过天际。

「墨书华,出来受死。」夜翔族在锁天外叫嚣,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传入石寒峭耳里。

石寒峭压住心中的冲动,视线不曾从腾空的白衣人身上挪开,要不是墨藏文千叮咛万交代「你的责任就是祭司大人」,他铁定立刻冲出去,将他们爆打一顿。

「就算是哥哥修为再好,灵力再强,也承受不住这般猛烈且持续不断的攻势。」离血月退去莫约还须半个时辰,石寒峭焦虑不安油然而生。

墨藏文御剑腾空而起,隔空喊道:「夜教主深夜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松涛啸辱我在先,吾等来讨回公道罢了!」

说来说去,就是墨书华拒绝了各大门派的亲事,夜翔族颜面尽失,老脸挂不住,咽不下这口鸟气,恼羞成怒,趁了血月这个虚而入,要是平日谅他们也没那个胆。

「若是此事,墨某愿意再次向您老人家赔罪……」墨藏文为大局着想,不愿不故挑起事端。

只是夜翔族并不善罢干休,其心可议,摆明了此良机乃松涛啸亲自双手奉上,若不善加利用,岂不坏了夜翔族一贯的作风。

刹那间,群枭乱舞,锁天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墨书华的身形凝结在半空中,文风不动。石寒峭的心海也泛起一圈又一圈不舍的涟漪,逐渐扩大。

黑夜漫长,墨书华体力、灵力逐渐耗竭,放弃外院,缩小范围,将锁天凝聚在内院。

墨藏文御剑飞出,弹指间,漆黑的夜空,一道道黑影坠落,酝酿多时的白衣人,奋起迎战。

一黑一白的身影,在血色的月光中缠斗,难分难解。

石寒峭蓦然发现一黑衣人拿剑猛烈攻击锁天,两股灵力相互撞击发出一声声巨大爆响,墨书为微微颤动。

石寒峭闻声怒气冲天,跃上厌心倏地一飞冲天,猛烈攻击黑衣人,招招致命,须臾,便占了上风,双手擒住他。

随时间流逝,血月逐步缩小,逐渐淡去,结界缓缓恢复当中。

石寒峭透过微微的月光看清黑衣人的模样。一双碧眼发出幽幽绿光。

「鱼姑娘?」石寒峭直视冷艳的脸庞诧异道。

那幽微的绿光,勾人魂摄心魄。

「寒峭,别看她的眼。」石寒峭鬼迷心窍,猝然,松了手,呆滞停伫在夜空。旋即转身向墨书华飞去,抬手……

墨书华撤回锁天,接下石寒峭犹豫不决的一掌,「寒峭、石寒峭。」

墨书华双手抓住他的肩,见他双眼迷茫,像是着了魔、中了蛊,差点想深深一吻唤醒被人摄了魂魄的石寒峭。

两人腾飞在皎洁的月光中。

鱼落雁见大势已去,率先飞离。

另一头黑衣老者体力敌不过年少的白衣人,察觉结界近乎恢复,大喊一声:「撤了!」全数黑衣人招来灵枭,迅疾跃上,乘黑夜而去。

结界恢复,敌人逃逸,举教欢腾。在墨怀谷确认已无威胁後,教徒散去。专心於眼前敌人众人,无人察觉方才夜空中的瞬间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雪再度缓缓飘落。二人肩并肩往梅居走。

「寒峭,你没事吧?」

「没事。哥哥呢?」

「没事。」墨书华平静道。

「没想到鱼姑娘竟出此下策,和夜翔族同流合污……她真的很喜欢哥哥,还想绑你回海潮音。」

两人来到梅居前。墨书华卸下防备,终於隐藏不住,「咳」一声,吐了一大口鲜血,在雪地上化作一朵红花,随即瘫软往身边人的怀里倒下。

墨书华灵力耗损严重,加上石寒峭一掌,整整三日,不曾踏出梅居一步。

石寒峭放不心下墨书华,事必躬亲,提着食盒步出,在灶房前巧遇易岚山他们。

「石寒峭,你这几日貌似小媳妇,忙里忙外伺候祭司大人,是累坏了?还是乐坏了?」易岚山嘲讽、挖苦道。

「公子我没空理你,不与你计较,算你走运。」石寒峭心心念念都是墨书华,不论易岚山在身後如何鬼吼鬼叫,作风丕变,头也不回疾行离去。

「书华,吃饭了。」

「你别忙,想做什麽就去……我没事。」

「我现在想做的事只有一件?」石寒峭微笑看他。

见墨书华不追问,自问自答:「就是好好照顾你……那天我没尽到责任,要是让教主知晓,十条命也不够赔。」

石寒峭起身走到墨书华身旁,勾住他的脖子,温情道:「哥哥,对不起。」

墨书华微微心动,一把搂住他的腰。

石寒峭慢慢地低下头,看见瑰丽的双眸,道:「鱼姑娘也有天眼?」

墨书华回想起曾经读过的史料。鲛人绮丽的双瞳具有迷惑人心的魔力。传闻,一见倾心,再见倾情,三见倾城,就算是让人从松风阁往崖下跳,也是心甘情愿,毫不迟疑。

但墨家所传承的天眼与鱼族又有所不同。传说,湛蓝的瞳子能望见过去;缃黄的眸子能遥望未来。

「使用此眼必定耗费不少灵力。」墨书华眉宇微蹙。

石寒峭额头抵着墨书华额头,道:「哥哥可曾看见过去或未来?」

墨书华微微一笑,「希望今生今世都毋须开启天眼。」

含情脉脉的二人,感受到彼此微热的气息,只差那麽一丁点,就要吻上对方的唇。

「叩叩叩」的敲门声传来。二人倏地分离,石寒峭开门,一见是墨怀谷便识趣地退出梅居。

两兄弟闲话家常,墨怀谷见他已无大碍,宽心不少,悠悠道:「石公子对你也算上心,本教主暂且留他一条小命,下回,就算是祭司大人求情也无用。」墨藏文特意提高声量。

石寒峭在屋外听得一清二楚,分明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不久,墨藏文步出梅居,用锐利的眼神扫过石寒峭,他屏息以待,没想到竟没有半句责难,墨藏文信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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