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來不及說喜歡 — 第九章傷口

我家发生父母争吵离异之事。

那天他们就为了3C用品不会用的小事而争吵。爸爸七早八早把我们三个小孩给叫醒,他暴躁的在我们面前骂妈妈,姊姊跟弟弟出面帮忙制止。

冷静地看待这一切,心理下定决心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妈妈、带妈妈走。那天眼前的爸爸对我来说很陌生,难道说是提早更年期了?

小时候爸爸从不打小孩就只会对我们大小声训斥而已。爱计酬的我是到最近才跟姊姊坦白,我有次被他质问怎麽没写作业而用遥控器砸头的事。

个性孤僻的我常常在当下都会选择逃避,等事过境迁平抚了心中伤口之後才愿意跟人说。

小时候的日记本写满了我心中的伤痛,负面情绪高亢也不敢跟任何人说,怕被当成奇怪的人,所以笑着掩饰这一切。

每次争吵都有姊姊跟弟弟在,基本上是轮不到我出面和解的。但是那天我也整个失去理智了,上班直接去文具部偷偷买了离婚协议书。

晚上爸爸下班回来又一副没事地问我吃饭了没、想吃什麽。我心里感到极度厌恶,早上他暴躁的画面已截图在我心里。

我二话不说地拿起上班的提袋走出家门把大门给硬生生关上。

拿起手机Call了男友把我给带走,坐在後座的我哭个不停「我无法原谅他!」

明明冷静点就可以理解爸爸只是越发年纪大越发幼稚,不用计较那麽多。姊姊心中的父爱比我多很多,因为爸爸疼爱她远远比我多很多是理所当然的,不用忌妒也不羡慕是因为这就是所谓的老二哲学。

也许大家都很难想像最先提出离婚协议的人是我,姊姊竟然也同意我了。

「妈,我们都长大会工作有在赚钱了,离婚没什麽不好,都什麽年代了不用怕闲言闲语的,多为你的後半辈子作打算还比较实际。」

「妈不要怕!我们三个会陪你。」弟弟也是在那几天变得比较男子气概,还很可爱的说「真要打起来的话我不会让他乱来的!」

妈妈点点头。

我知道妈妈还在考虑,所以隔天休假的早上我陪妈妈去早餐店吃早餐。

妈妈还在纠结吵架那天的事「我不明白只是手机没电就怀疑我用他的手机,难道是手机有什麽见不得的东西吗?我有手机干嘛要玩他的手机?他心里是不是有鬼?」

「有没有鬼我不清楚,最近他回家洗个澡穿新衣服就匆匆出门了,也不晓得都跟谁通电话他口气会变得很温和。」

明知道我讲得这些话会让妈妈更加不安,只想让妈妈更下定决心而已。

「妈,你还要继续跟那个人在一起到老吗?我是真的已经受够了。他老是捅出一些无聊的事要我们替他擦屁股,想想从小就听你跟他争吵像个神经病似地情绪失控到把我跟姊姊往死里打,我们也不是聋子,忍到现在我们也累了。」

那天我讲了很多话,妈妈跟我道歉说声对不起。

曾对我做过那麽多家暴之事,我原谅她了。因为始作俑者是那个人才对。

在姐姐陪同之下带着爸妈去户政事务所办理离婚,一周之後我们带着妈妈迅速搬家了。

爸爸那边都是由姊姊去跟他协商沟通的。虽然弟弟刚开始也跟我同样无法理智去看待那个人,而孝顺摆第一位的姊姊耐心地用长时间跟我们教育。

过年的时候弟弟都会跟姊姊去找那个人,看他过得好不好叙叙旧拜个年之类的。

「我去干嘛,除非他跟妈妈道歉我才会原谅他。」我冷冷地说。

你就不要让我讨厌你,因为我会心痛用很长的时间去恨你。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没有让老长辈知道父母离异的事。

姊姊婚礼上还是有请那个人来。当时有两三年没见了,我只跟他简单的打招呼就没说什麽话。

我结婚的话也要请他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比较希望是大舅舅陪我进场。因为舅舅曾经对我视如己出地疼爱,可那只是我还没释怀才会有的想法,现实不能不顾虑长辈们的意思,也不是说那个人不在了找不到人接替的。

这些年,不管是当事人妈妈还是姊姊弟弟都跟我谈过那个人的事,我不是不能理解而是原则问题,其实那个恨淡很多了。

爸妈後来都各自有了另一伴过着安稳的生活也不需要太担心什麽。家里的生活品质也比从前好很多,虽然没有能力拥有一个家,但至少不用再被很瞎的债务追着跑了。

住内湖的时候有钱有店面又如何?最後还不是被那个人荒唐的玩光了?要不是为了孩子,妈妈早就丢下我们回高雄去了不是吗?

喜欢现在的生活感觉一切都泰然了。能有自己的空间不受任何言语拘束的我,不再是那个每天不想回家才把每周行程排得满满的欣蓉了。

今年二伯的丧礼上碰到那个人,他苍老了很多,我主动向他挥手喊了一声爸。即将奔三的我才比较懂事吗?不是,是妈妈对我说不要做出让自己後悔的事。

「你现在还在书店工作?」爸问。

「对啊。」明知故问的客套话我只想句点他。

「妈妈咧?」

「去洗手间了。」尬聊几句就换妈妈出来跟他应付了。

原本爸爸最近就要做腹部微创手术的,是他想参与二伯的丧礼才会延到下个月开刀。

我们三个小孩轮流照顾他,果然那个不安分的老小孩还是一样没变。嘴硬又爱逞强的他平常就极少会去医院看诊了,所以他会有不安的情绪我能感受到,可我心理却莫名地觉得有趣。

这笔帐就算到今天吧,不那麽恨了。

毕竟曾牵着我的小手,教会我玩直排轮的人也是那个人、那个五六年来我不再喊一声爸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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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爬那麽高干嘛!」他一手遮着阳边对我大喊一声。

坐在石墙上吃我爱的红豆粉粿冰棒看下面的同学打球,虽然放学还穿着制服,百褶裙下仍会穿运动裤。

「爽啦。」我不想说我爬得上来却尴尬的下不了地面。

他二话不说地笑着跃上石墙坐到我身旁来,拿走我的饮料作势要喝的调皮表情。

谁受的了他那可爱的蠢表情?我笑着伸手想去把饮料抢回来「我一口都还没喝耶!」

「不是说要减肥的人?哈哈」

晓铭总是笑得很阳光欠凑的令我生气不起来,他一手抓住我的头阻挡我的手去抢,害得我差点重心不稳地身体顷斜。

他右手迅速地扶住我的手臂「白痴喔」说完将另一手捏着的饮料还给我。

「你才幼稚!」我还吓到精神未定的。

如果时间就停在这一刻该有多好?

「哈哈哈哈。」

「还笑,你到底要干嘛啦?」会跑来吵我肯定又是要麻烦我什麽鬼事。

「没有啊。」他收起了笑脸简短地这麽说。

我刻意没有追问是因为他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孩「饮料拿去喝啦!」

「这、这怎麽好意思。」

「你不都很好意思的吗?」

我喜欢静静地坐在很高的位置或是坐在咖啡厅里观察形形色色的路人,常常朋友觉得我聊天的很不上心,偶尔会被其他有趣的事分心了,不过这也是我最放松的时候。

回家我还是用Nokia手机传简讯给他『怎麽了』

『没事,我无聊啊。』

跟我心想的一样回答「干!骗我简讯费…」

记得我半夜还在临时抱佛脚念明天要考试的内容,他突然发了简讯给我,没头没尾的『你不也觉得无聊吗』

「神经病。」我啪地一声阖上手机,就没再回他了。

明知道他心情不好我还是刻意地想跟他保持距离,事後我还是跑去跟阿豪确认了。

如果阿豪说没事,我想应该不是什麽太大不了的事。

高一的时候我笑他矮,升上高三的时候他几乎高过我一颗头,所以他老是调侃搓我的头,让我有种被各种打脸的厌世感。

反正欺负我能带给他满满的成就感,我想这也是属於我独特的关爱方式吧?只有我认同我欣赏的人才能够拥这项殊荣。

再讨厌谁搓我的头,也只有他,我不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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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段时间我饱受轻微的焦虑症所苦。

工作老受到质疑跟批评使得身心受创,还跟当时的男友争吵分离,曾有过轻生的想法相当可怕,那种生病的感觉难以言语。

每晚睡眠障碍痛哭失声不停,假日都在担心工作的事,当时同事言语的霸凌更是推倒我心中最後的稻草。

转换单位结交新朋友就没再发作了,还是跟自己合得来的人共事我放心。

仍会跟前单位的人擦身而过,听见他们的声音还是让我作呕。

没关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我心病痊癒则来日方长。

现在的好同事兼好朋友有把想不开的我给拉回来不少,常发生令人哭笑不得的事,都是我还不够熟悉常常出包的关系。

「行不行啊」Ting监督我搞笑式的操作演出。

能不能别在我身後盯着,其实我很有压力。

「不行。」

每次Ting讲讲屁话也没打算救我的意思,我心里哭笑不得又不能怪他,这就像我想请别人代写作业差不多的意思。

他白烂的态度我怎麽觉得似曾相似的熟悉?

不是喜欢,只是有点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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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在高雄的丧事跟法会之後,班长跟晓铭家人在台北租了场地办他的追思会。

我穿着白上衣跟黑色西装裤,将长发挽起。一进会场都是我熟悉的面孔向我打招呼。

接着眼帘出现一幅幅挂在墙壁上的回忆照片。

投影机播放他生前最爱唱的歌跟照片。

我红了眼眶。

是那张他的手搭在我肩上的灿烂笑脸,还有我一副厌世地不看镜头的臭脸。

回想那天的悸动使得触及相本的手有些微颤抖

『我才没有喜欢你,少在那自恋了。』

不曾想承认过,可我越是想保持距离他就越靠近我,明明知道他喜欢的人不会是我。

内心痛苦的逼自己表现的不以为意地坦白,当彼此都有了男女朋友的时候也是。

毕业後的一场同学会上我嘴坏地先说:「都大学了交个男朋友还不错玩啊」

可我不知道他前任分手了。听到阿豪正在讲这条八卦,我余光看了身旁当事者一眼,他还能笑笑的跟着起哄。我不爽地拿起桌上的酒直接灌,他皱眉地想拿走我桌上半罐的酒「喝那麽快要死喔?」

「管我那麽多干嘛!你又不是…」我停顿地起身离开包厢,摀着嘴跑到外头的洗手间。

「我在干麻啊?」我又晕又哭的坐在厕所间里整理思绪。

洗了脸,纵使妆花了一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说「丑死了。」

同学、朋友知道我很不能喝、身体受不住便会开始各种阻止。

景如相机说「来拍合照啦!」

手机按下去的那一刻我还紧抓着晓铭手臂不放,嘟嚷着不看镜头「我才没有喜欢你,少在那自恋了!」

「……好好好,阿豪快来救我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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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思会上我找他母亲、姐姐说了几句话,他母亲比上次见面消瘦许多,阿姨总是很客气地感谢我们拨空前来,因为有很多高雄无法到的亲朋好友都会来这场追思会。

「阿姨多保重身体,晓铭很孝顺的。」

「我就是以前忙於工作不晓得儿子的朋友这麽多。」

「没事的,有他在的地方总是热热闹闹的,他跟阿豪都是我们班的中心人物,很照顾我们。」

「阿豪早就是我儿子了。」

我有听说晓铭的兄弟们怕阿姨一人在家会孤单,时常一下班就跑去晓铭家上香串门子。晓铭的姊姊请假好长一段时间陪陪阿姨後还是得回公司工作。姐姐人很好相处,长的跟晓铭极像,不愧是一家人。

那天我跟姊姊交换联络方式,她跟我说「晓铭的脸书还是会留着给大家想念,我会经营下去。」

「大家都说他只是去很遥远地方旅行了。」我笑着。

聊了好一阵子「姊姊,这朵百合花我可以留在这里吗?」

「可以啊」

「谢谢。」我腼腆地笑着,有些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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