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一个秘密哦。
那就是……在城堡後面的某个角落,住着一位美丽的天使。
有一次,我无聊晃着晃着就走到城堡後面的隐密处,发现那里有一个小屋子,我一个好奇就悄悄靠近窗边偷看。一个陌生的男人躺在窗旁的床上,眼睛紧紧闭着,似乎没有发现我在偷看他。
长长的发丝散落在他的胸前,身上穿着一件白色长袍,就像天上的云朵一样白净。只是看起来不像男生的衣服,也不像女生的洋装,不过看起来就跟童话故事上的天使一样,头发长长的,衣服白白的,脸也好漂亮。等他醒来,不知道天使会不会说故事给我听呢?
因为父亲好久没有说故事给我听了,好寂寞。
我好奇地打开窗户,爬上窗台,伸手偷摸天使的脸庞。天使眨了眨眼,睁开双眼。跟天使对上眼睛的一霎那,我的心跳好像越来越快,噗通噗通地简直要跳出来了。
原来,天使的眼睛是紫色的,好漂亮!
天使看着我,好像愣了几秒,并且缓缓坐起身。我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他,期待听到天使的声音。
「小Angel,你不应该跑到这里来的。」
咦,天使的声音好像有点沙哑呢,让我有点小失望。不过,小Angel是指谁啊?
「我叫卡尔,不是小Angel。」
天使笑了笑,说:「抱歉,因为你跟Angel长得好像。」说着,天使抬手朝向我,似乎想做什麽。我不自觉地靠近他,天使只是轻轻揉了揉我的卷发。
「你的头发就跟瑞依一样,柔柔的摸起来很舒服,不过眼睛跟夫人比较像。」
天使揉完头发後,又摸摸我的脸颊。我乾脆爬过窗户,整个人靠到天使的怀中。
「天使你认识我父亲吗?」瑞依是我父亲的名字,原来天使跟父亲是朋友吗?
「是啊,你父亲是我世界上最好的朋友。不过,我不是天使哦。」天使笑了一下,但那个笑容看起来有点悲伤。就像……母亲和父亲吵完架後,对我露出的笑容。
「那你是谁?」
「我也不知道……」天使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大概只是个……不被需要的存在吧。」
天使没有再看我,只是别过头,看向远方的天堂。
也不再说话了。
之後,我都会跑到这里来偷看天使。一开始,天使还会赶我走,不希望我再到这里来,久而久之,也就随我去了。
天使没有如我期望地说故事给我听,而是问我做了什麽,要我说给他听。其实也没什麽好说的,就是上课、练剑、用餐和睡觉。
这些都是父亲给我安排的,他说身为公爵的独生子,要好好培养未来能够继承名号的能力,要能够担当重任之类的训话。
我听到都快睡着了。
母亲总跟父亲说,我才十二岁,应该要留一些让我玩乐的时间,却都被父亲打回来了。父亲哪是Angel,根本是超级大恶魔,我都不想跟他说话了,害我只能趁用餐时间偷溜出来找天使,哼。
不过每次我跟天使抱怨,他总会跟我说一些父亲的好话,还说父亲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我不管,在我心中天使才是最温柔的人,只有他才愿意听我抱怨。在父母亲心中,我是个不认真的野孩子;在管家心中,我是个重要的继承人,对我恭恭敬敬不敢怠慢。
根本就没有人愿意陪我玩,天使成了我唯一的玩伴。
不过,天使说过,希望我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他的存在,其中也包含我的父亲。我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因为,这麽美丽的天使,我不想让给任何人。
我还知道天使的另一个秘密哦。
当我靠在他的胸前,并没有听到他的心跳声。
跟父亲不一样,记得以前我靠在父亲胸前时,总能听到一股规律的心跳声,然後常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也许因为他是天使,所以跟我们这些人类不一样吧。
不过,天使以前一定被什麽人伤害过,因为白袍底下的身体布满伤痕。其中最怵目惊心的疤痕,就在天使的左胸前。
这是我在天使换衣服的时候看到的。
有一天,我终於按捺不住好奇心,开口问了这句话。
「是不是天使都没有心跳声?」
天使却摇摇头,说:「每个生命都会有心跳声的,心是你活着的证明。」
「那你的心呢?为什麽不跳了?」我靠在天使的胸前仔细聆听,却无法听见证明存在的心跳声。
「我的心给了最重要的朋友,所以不会有心跳声了。」天使温柔地抚着我的头发。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天使的沙哑声音似乎夹杂着某种忧伤的情绪。
「那没了心,还能活着吗?」我抬起头来,看着天使,一手捂住自己的胸膛,感受噗通噗通的心跳声。如果我的心跳声就此停止,我还能有机会看见天使吗?
天使没有说话,目光有些哀伤。
「那我把我的心给你好了。」看到天使的表情,这句话不自觉脱口而出,也许是不想看到天使伤心吧。
「傻瓜,没了心你会死啊。」天使笑了,又习惯性地揉我头发。
「那天使你会死吗?」我担心地问,天使愣住了。
「人总有一天都会离开这世界,对我来说,活着已经很奢侈了……」
又来了,我实在不喜欢天使脸上的悲伤笑容。只有在提起父亲的时候,天使的笑容才不会那麽寂寞。
想到这里,我的胸口不由得闷了起来。
不知道,会不会有哪一天,天使脸上的笑容是为我展露呢?
有好几次,我差点忍不住开口问父亲是否知道天使的存在,但都被我忍住了。不过我还是跑去母亲那里,问了一些关於天使的事情。
母亲知道我发现天使的存在时,起初还惊讶了一下,但听完我跟天使的相处後,她反而露出和蔼的笑容,说:「他是你父亲的挚友,也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没有他,就没有你了。」
不知怎麽地,我听到这句话异常高兴。
没有天使就没有我……这是不是也代表我和天使的关系非常亲密呢。
好开心。
後来,母亲偶尔也会带着我一起去看天使。不过,她跟天使聊的内容我总是听不懂,常常听着听着就在天使的怀中睡着了。
天使的胸膛好温暖,不过少了心跳声,让我有些不安。
母亲曾跟我说过,天使的身体有好几个部份都是後来才救回来的,就连声音也是,只是心却挽回不了。天使的身体,无法接受其他人的心。
现在能活着,已经算是奇蹟了。
天使的声音虽然有点沙哑,不过说出来的话语都很温柔。只是,他最常说的一句话却让我不太喜欢。
──不被需要的存在。
他说,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住着一群不被需要的孩子,他也曾是其中一个。只是後来幸运地被母亲救出来,瞒着父亲让他住在这里。
「如果你跟父亲是好朋友,为什麽要瞒着他呢?」我好奇地问了这麽一句。
「……我不想破坏他的幸福。」
那时,天使只是淡淡地说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却寂寞地让我心疼。
十三岁生日当天,我从庆生会中偷溜出来,带了一些点心给天使。天使看起来很开心,热情地接受我手中的点心,却不让我进门,要我早点回到宴会上。
「我待会就走,我只是要来说……我希望,每年的生日你都能陪我。」我难得摆出少爷的架子说出这个不像命令的要求,可是脸上却热热的,心里也有点紧张,怕天使拒绝。
幸好,天使只是摸了摸我的头,笑说:「如果这是小Angel的命令,那我会尽量遵守,别哭啊。」
我揉了揉眼睛,果然湿湿的。
我明明没有要哭的。
「好了,快回去吧,别让Angel出来找你。」天使挥了挥手,也把窗户关上。我不舍地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我知道天使一定还在看着我,走了一小段路後,我忍不住回头,朝着天使大声喊了一句话。
「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哦!」
说完,我突然有种完成大事的感觉,脸上不自觉勾起一抹微笑。朝天使挥挥手後,就转头跑回宴会厅。
请你……
请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到时我一定会亲自向你证明。
──你不是不被需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