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着实愣住了,当从下仆口中得知敌国来使倒卧在血泊时,他真的有刹那的惊愕。
但紧随而来的,是无法言喻的狂喜。
相信他了。
那抹凛傲的夜色终於对他投以全部的信任。
他放心的把他自己交给我了。想法在脑海形成的刹那,是那样的满足那样的感动,诚惶诚恐,激动的近乎落泪。
「殿下?」底下的侍仆不明所以的望着他,目光带着深深的困惑。
「没事。」他弯起怡然的笑容,眼眸中的温暖让侍仆放松了警惕,仪态优雅的敲着高座,「那、对方怎麽说?」
「说必须给他们一个交代、如果无法把凶手找出来并交由他们处置的话,我们、我们会知道後果的。」侍仆战战兢兢的把他国的警告完完全全的传递给皇太子。
所以他很不明白,为什麽当温柔的皇太子殿下听到这句话时,会喜悦的笑弯了眼。
「是吗?看来他国真的气的不轻呢。那麽帮我回覆他们一句话吧。」纲吉轻笑,优雅的转着手中的黄金杯,内心脑海想的全是他黑的静谧黑的纯粹的身影,「就告诉他们——」
我会说到做到的,Reborn。所以啊⋯⋯
「要战,便来吧。」
我的身侧,唯有你有资格与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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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以星火燎原之姿蔓延至各地,是那样的激昂那样的惨烈,最初的原因是如何反而不重要了。
「又输了?」皇太子端坐在皇座上,代替那因之前上战场而旧伤复发的皇帝主持会议,挑起一边的眉,神情似乎有些诧异,似笑非笑,「那是我国和他国相邻很重要的战略城池耶,之前你们说那边兵力不够,我派兵啦,结果输了,还是XANXUS大老远的从另一个城池赶回来才又抢回来的;然後说或许是武器不够精良,我国最新研发的武器也送去啦,结果还是输了,XANXUS大将军这次又跑一趟,回来已经和我明言说再让他跑一趟他就不干要跳槽去敌国了⋯⋯」
他慢悠悠的细数,那双蜜棕色的瞳促狭的盯着底下噤若寒蝉脸上羞愧的将领大臣们,然後摊手,「那现在又输了,你们说,我该派谁去把这个战略地夺回来?」
底下仍是一片寂静,见状纲吉无奈的叹口气,「这样子会让对方把我们看扁了呢,以为我们除了『武王』和XANXUS这两位大将军外就是软弱可欺的小白兔了⋯⋯」他郁闷的嘟囔,那些听得到皇太子在说什麽的大臣们纷纷胀红了脸不敢出声。
自言自语了会儿,纲吉重重的叹口气,「不然也只能这样了,我去——」他话还没说完,底下顿时如炸锅般的轰鸣了。
「万万不可!皇太子殿下!陛下现在欠安!如果连您都遇上什麽危险的话那将是我国最大的损失!万万不可!请您在皇宫主持大局吧!」
「殿下您千万不可冲动行事!」
乱哄哄的七嘴八舌的,纲吉总结下来就是这麽一句话。
不准去。
他头疼的摆手让底下的人安静,「那你们说现在怎麽办?XANXUS不去我也不能去,『武王』大将军也在另一侧的前线忙着,那还能派谁去?我国的战力已经告急了喔,现在能调动的人手仅五千铁骑而已,你们谁有法子可以用这五千铁骑把那里抢回来的?回来我必定重赏。」他淡淡的说道。
霎时声音又沉寂了下来,久久不敢有人有任何声响,连呼吸都轻了许多。
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皇太子掏出了自己的令牌,在众人心惊胆跳的注视中於手中把玩了会儿,突然扔给了一直站於身後的黑衣剑奴,「听到了吧?这种状况,你去应该行吧?」
那是连空气都冻结的错愕窒息氛围,却是对低压中心的两人没有影响。
Reborn不动声色的挑眉,盯着皇太子那笑的温软温和的模样,歛下眼底的情绪,朝他缓慢而坚定的行礼。
「定不辱命。」声调是那样的平静沉稳,带着绝对的自信。
闻言,纲吉灿烂的笑了,「嗯!那就拜托你啦!」
一回过神,底下的将领大臣再次炸锅轰鸣。
「这怎麽行!皇太子殿下!这绝对不合规矩!您怎麽可以让一个剑奴拿着你的令牌作威作福!」
「皇太子殿下三思!区区一个剑奴是绝对不懂如何指挥士兵!更不用论是精锐铁骑了!」
「这於礼法不合!这是绝对不行的!」
Reborn又回到最初参加会议的不闻不问状态,连目光也懒得给;纲吉则噙着温润的微笑,随着底下音量的加大而逐渐加深,最後待气氛燃至爆点并开始数落旧帐时不疾不徐的开口了。
「那麽,你们谁要代替Reborn率领五千铁骑去和对方三万大军争回那个战略地?嗯?」他笑吟吟的望着再次你看我我看你的将领大臣们,笑容一冷,温润的气势瞬间转为凝滞的威压魄力。
「没有?」
「那就通通闭嘴。」
「从现在开始Reborn就是握有我令牌并率领五千铁骑的千骑长。」纲吉沉声说道,眼中仿若有金色火炎在燃烧,炯灿而凛然,「在这个混乱的时刻,要是有谁再多说一句关於我新任命的千骑长的混话扰乱军心——」
「他就是在挑战我的威信。我会很乐意告诉他、与我作对的下场——」
「将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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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在和全部的人作对。」
会议後只剩他们二人时,纲吉未回头听到的就是这麽句话。闻言,他轻笑一声,转头朝他露出纯粹而灿朗的笑容,「我是啊。给你困扰了吗?」
「⋯⋯我无法对您的做法有任何评论。」Reborn睨了他笑的欠抽的脸一眼,玩着自己手中的令牌,沉默许久後使劲把令牌抓在手中,朝纲吉欠身,「谢殿下庇佑与信任,我会把战略地夺回来的。」语调清冷而容不得人质疑:他,就是做得到。
「嗯,我相信你肯定行的。」纲吉淡哂,对於这一点,他一直没有任何的怀疑。
毕竟,离他最近的人就是他啊。看到了什麽、听到了什麽、嗅到了什麽、学到了什麽——
这一年又一年的时间,他一直是陪在他身边的。
纲吉望着Reborn,朝他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什麽,却又止在半空而後垂下,「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到的。只是其实⋯⋯其实我一点也不在乎最後有没有抢回来⋯⋯Reborn。」他突然低低的唤了声他的名字。
「什麽事?」Reborn昂头望着他,凛然的黑瞳如静谧的夜映着纲吉略显落寞的神情,而後他听见了他那细微的呢喃。
细微却谦卑,彷佛在向上天祈祷。
请一定平安回来。
Reborn挑眉,安静的注视皇太子,见他抿唇不安懊恼自责的复杂神情,深邃凛冽的眸划过一丝温暖的笑意,他执起皇太子的手、单膝落地在那手背上烙下轻柔的吻。
「谨遵谕令,殿下。」
屈膝跪礼。
帝国将军对皇室誓忠时的礼节。
一生一世的承诺与忠诚。
纲吉笑了,那样的满足。他握紧了与他相叠的手,站起身在那墨黑的发上落下一吻。光芒洒落,如神圣的祝福。
「祝武运昌隆,我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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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无名的流火眨眼便成无惧无畏的马尔斯之炎,他的出现若破晓晨光降临战危的边邻地带,瞬间驱散晦暗带来胜利的荣光。
赢的是那样的乾脆俐落不拖泥带水。
一人单骑,率领二千铁骑正面破敌,做败退诱敌深入木林,放火打乱军纪军心,趁大乱之际左右包夹,那些仓皇逃脱的残部被埋伏於城池前的千铁骑一个不留的通通灭去,完全的大败敌人。
简直是为战而生的人。
收着令使传来的捷报,皇太子弯起笑容,内心想的都是那黑的凛冽黑的纯粹的身影。
好想马上就见到你。
但是⋯⋯
「传令,虽已夺回城池,但我帝国内部早已不知被入侵多少敌军,以皇太子身分下令,千骑长Reborn率手中铁骑成游骑兵队!穿梭於帝国内击杀敌人!传令!」
「是!」
他还有该完成的事。
你为前线斩杀的剑,我为後排守卫的城。
如果无法在你回来前完成这股力量,就不算达成对你的承诺了呢,Reborn。
我,并没有在白费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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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敌国皇子捧着无数珍宝丝绸至王宫上贡皇太子时,举国同庆,欢腾声喧嚣声不绝於耳,侵袭整座王城,无视敌国皇子那卑辱热辣的神色,皇太子笑的云淡风轻,抬手向人民宣告帝国的胜利。
举国同欢。
一个月後,皇太子登基大典,在那高贵细软的鹅绒红毯上,新皇招来了他那从不离身的黑衣侍卫,收走令牌的同时抽出自己的配剑横过他俩之间,在他挑眉淡漠眼神与其他大臣惊慌的神色中,笑的是那样的柔软温和,如光辉洒落心尖暖人至极。
刹那大殿一片沉静,唯有新皇的嗓音那样温和不疾不徐的响起,震荡着空气。
「赐予你『帝国剑』之勳号,为一等国勳,如同『武王』大将军之於父皇,你将是我的半身!为帝国第一人!」大声的宣朗完後,他凑近那明显眼神透出诧异的黑发剑奴面前朝他笑的一脸明艳戏谑,「你可有什麽异议?」
Reborn眯起了眼,还未有任何回应时两旁的大臣将领们已惊怒的倒抽口气,正要如往常那大喊「万万不可」时,另一股更猛烈庞大的欢呼瞬间淹没了他们的抗议。
「帝国剑大人!」
「Reborn大人!帝国剑大人!」
「帝国剑大人——!」
那些混乱恐惧的备日子里,那黑的凛冽黑的决绝的强大身影深植人心。
纯粹而凛傲的夜色英雄。
「啊啊,人气比我还高呢⋯⋯」新皇的声音带着无奈的困扰,更多的却是那得意的欣喜,目光温柔而包容,弯着笑偏头望着底下胀红脸的大臣将领们,「众臣们方才想说什麽?人民有些吵闹我没听清楚,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大臣将领们左瞧右看,最後面容古怪又紧绷的朝那黑衣剑奴躬身行礼,「臣等、恭喜帝国剑大人和陛下,祝国运永昌!」
现在他完全不怀疑,一切都是那个人该死的计谋。
Reborn盯着那张从小看到大的温润笑靥,忍不住轻哼,自然而淡漠的朝大臣将领们微微颔首,不去瞧他们那些因他的回礼而僵硬青白的神色,回头双掌举起高过於顶,神态凛冷而桀傲不逊,似笑非笑,乌瞳却带着新皇第一次瞧见的妥协。
「谢、陛下恩典。」
新皇笑了,笑的非常的肆意张扬,洋溢着光辉与满足。
高台上的场景如同神的恩赐,赐封的帝国剑接过新皇的配剑,站起身立於新皇身侧,沉静如往,却和新皇是那样的调和而完整。人民欢欣鼓舞,眼中彷佛瞧见了帝国更加强大而璀璨的将来。
「国运永昌!国运永昌!」他们尖锐而高亢的叫喊着,纯粹的喜悦着。
处在万民景仰的中央,新皇仍是笑的一如往昔,隐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却是握紧了身旁人的手。
「终於让你站在我身旁了呢。」新皇低笑,似在诉说又似在自言自语,「我的身侧,唯有你有资格与我同行,我亲爱的Reborn。」
帝国剑大人不动声色的挑眉,然後叹息,在对方朝他投以询问的目光时动了动唇无声说了一句话。
曾经的言语,如今却有了不同以往的涵义。
「说的也是。」新皇笑弯了眼,相握的力道是那样的温柔又不容得甩开,澄澈的瞳流溢着温柔与感动,「说的也是啊——」
【从今以後,我就是你的人了,陛下。】
【我的身侧,唯有你有资格与我并肩,Reborn。】
〈END〉